p>殿角烛台上的灯芯突然爆出灯花,将御座后《千里江山图》残卷上的江水照得晃荡。
赵佶抓起玉玺时,指腹触到印台底部刻着的受命于天四字,那字迹被百年帝王的手泽焐得温热,此刻却在他掌心抖个不停,恰似王朝的天命在簌簌抖。
李纲见皇帝终于肯,额头重重叩地,血珠顺着额角滴在奏章末尾,恰好缀在天下方可保住六字之后,宛如盖了方无形的血印。
赵佶颤抖着拿起玉玺,那方天子之宝青玉印玺触手冰凉,印纽上盘着的螭龙雕刻,在烛火下竟似垂低泣。
当印泥盖下时,朱砂竟与血书的痕迹融为一体,二字的笔画间渗出丝丝水汽,恍若从汴河底捞起的残破诏书,正带着亡国的潮气,将这煌煌宫阙的最后一道体面,彻底洇透。
殿外忽然响起晨钟,撞破了风雪夜的沉寂,钟声里夹杂着隐约的人喊马嘶——原是户部尚书李梲的前站部队正开赴建康,马蹄踏碎的冰碴声,与殿内玉玺盖在诏书上的声,竟汇成了一曲改朝换代的前奏。
殿外风雪骤然转急,檐角铁马出一阵杂乱的急响,恍如金戈铁马在天边奔腾。
赵佶望着玉玺在血书上留下的暗红印鉴,忽然觉得掌心血脉偾张,那是当年画院学生时握笔的地方,此刻却握着传国玉玺,指腹下的冰凉玉料上,竟隐隐传来李纲臂间鲜血的温热,恰似王朝将倾之际,最后一点君臣相搏的余温。
当值翰林学士捧着禅位诏书退出时,见李纲跪在丹墀上,右手指尖仍在滴血,那血珠顺着金砖缝隙流淌,在殿门口结了层薄冰。
冰面上倒映着赵佶踉跄的背影——皇帝正扶着内侍梁师成的肩头走向后殿,明黄罗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将案头跌落的南巡路线图踩入血水中,图上用朱砂圈出的渡口位置,恰好被染成一片刺目的红,宛如王朝崩裂时溅出的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