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宋兵里有个胡子花白的都头吼了一嗓子,可那声浪刚起,就被金兵的马蹄声碾得粉碎。
前排持盾的宋兵刚把盾牌杵地,便被撞得连人带盾飞起来,像片被拍碎的枯叶。
金兵的马槊捅进宋兵阵列,血花溅在冰面上,瞬间凝作暗褐的冰疙瘩。
有个宋兵攥着断刀扑到完颜宗望(干离不)马前,却被亲兵一刀劈在肩甲上,的脆响里,那人半个身子都歪了,断刀掉在冰缝里,刀刃上还凝着他最后一口血沫。
完颜宗望(干离不)甚至没低头看,只觉得马蹄下咯了一下,像是碾碎了块冻硬的萝卜。
宋兵阵列如波浪般起伏,渐渐被金兵冲得七零八落。
有个宋兵拄着断枪跪在地上,胸口血窟窿里冒出的白气,与风雪混在一起,他望着北方,嘴唇翕动,似是在喊娘。
忽有金兵骑兵掠过,马槊从他后心穿出,枪尖挑着的血肉,在寒风里瞬间凝成冰晶。
厮杀到申时末,真定城外的旷野已成修罗场。
宋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冻在雪地里,有的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手指却被冻得粘在枪杆上,一掰就掉层皮。
金兵的马队踏过尸堆,马蹄溅起的不是雪,是混着碎肉的冰碴子。
那五千宋兵,有的被斩了,有的被马踏成肉泥,唯有几面残破的字旗,插在尸山血海里,旗角结着冰,在风里晃得像垂死者的手。
完颜宗望(干离不)勒住马缰,看着宋兵背靠背缩在残盾后,他们盔甲上的红漆早被血冲花了,露出底下惨白的铁皮。
他摘下酒囊灌了口马奶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胡须上结了冰珠。
废物。
他用女真语低骂了句,马鞭再次扬起,这一次,鞭梢指向了真定那两扇半掩的城门。
血色渐渐浸染了结霜的麦田。
残阳西沉时,最后一个宋兵背靠枯井,挥刀砍倒两名金兵,自己却被乱箭穿身。
他倒下时,手中刀插进冻土,刀柄上系的红缨子在风里晃悠,那点红,竟成了茫茫雪原上唯一的颜色。
完颜宗望(干离不)策马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马蹄踩在宋兵冻僵的脸上,出冰裂般的脆响。
他勒住马缰,望着真定城头那面在风雪里半卷的字旗,旗角被血浸透,已冻成硬邦邦的三角,恰似一块啃剩的骨头,在北国寒风里,晃得人眼疼。
此时的真定府护城河,已结了薄冰。
冰面下隐约浮动着宋兵的尸体,他们睁大的眼睛里凝着冰晶,望着城头空荡荡的垛口——那里曾插满旌旗,此刻却只余下几截断杆,在狂风里出呜咽般的响声,如同五千冤魂,在这酷寒的天地间,唱着无人听闻的挽歌。
寒风卷着血腥味扑上城头,垛口的冰棱子上,不知何时溅了点暗红——那是从城下飞溅上来的血,此刻已冻成细小的冰晶,在暮色里闪着微光,恰似这座城池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