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噬过的骨茬,缺口里嵌着金兵的断肢,血与冰混在一起,凝作暗紫色的痂,在残阳下泛着蜡质的光。
王棣拄着虎头湛金枪斜倚垛口,枪尖上还在滴血,那血珠顺着玄铁枪杆蜿蜒而下,滴在他握枪的虎口上,竟在寒夜里烫出几道红痕,宛如雪地里绽开的梅朵。
他身后立着的张铁牛,张宪,许青,朱淮,王忠几人,个个甲叶歪斜,血污顺着护心镜的纹路往下淌,冻成硬邦邦的血线。
张宪的兜鍪裂了道缝,露出的额角凝着冰碴,许青的袍角还沾着半截金兵的烂甲,在风里晃得像条暗红的穗子。
朱淮靠在断堞旁给张铁牛包扎臂伤,裹伤的白布刚沾上血就冻成硬板,每缠一圈都出冰裂般的脆响。
王忠捧着半瓮冻硬的粟米羹,用刀背敲下几块递给伤兵,那羹在暮色里泛着青白。
远处完颜粘罕的营帐透出昏黄灯火,将他暴怒的身影投在雪地上,那影子挥拳踹帐的模样,恰似关在铁笼里的斑斓猛虎,用利爪狠命抓挠着太原这堵铜墙铁壁,帐杆被踹得响,惊起几只啄食尸骸的寒鸦。
杨再兴拄着滚银枪靠在断墙上,枪尖深深插入冻土里,震得枪缨上的冰粒簌簌掉落,砸在龟裂的城砖上,出碎玉般的轻响。
他望着城外金兵营地星星点点的篝火,那火光在风雪里明明灭灭,恰似完颜宗翰眼中未熄的凶光,烧得人后颈毛。
眉骨处的旧伤又开始作痛,他抬手一抹,指腹蹭到结痂的血痕,那血痂被体温焐得软,竟粘下一小片冻硬的皮肉,露出底下通红的新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这太原的冬天,漫长得像永远走不出的鬼门关。
汾河的冰面在暮色里出细碎的裂响,那声响顺着河谷悠悠荡来,混着远处金兵收兵的号角,听着竟似有人躲在冰层下低声啜泣。
王棣抬头望向汴梁方向,铅云沉沉压着,不见半颗星子,唯有城头那面字大旗的残角,还在寒风里挣命般飘着。
旗面上的血渍早冻成暗紫色的花纹,蜿蜒如蛇,恰似一幅用万千儿郎鲜血绘就的图腾,在这苍茫天地间,倔强地挺着大宋的脊梁。
此时西城门传来伤兵换药的闷哼,那声音被风撕成碎片,混着兵卒巡夜的号角,在空荡荡的瓮城里撞来撞去。
王棣低头看了看虎头枪杆上的血痕——那是从真定驰援太原时,每日血战留下的血痕,如今已密密麻麻爬满枪身,像无数条红色的蜈蚣,在幽蓝的枪光里微微蠕动。
他抚摸着李恩希临别时塞给他的暖手炉,还在寒夜里泛着烫人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