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羊。
黄河对岸的火光映在他甲叶上,将肩甲的金狼纹照得亮,那狼眼此刻在火光中泛着青芒,恰似真的活了过来,对着滔滔河水,出无声的咆哮。
此时的黄河滩,已被血水浸透。
那些未及逃跑的宋兵横尸在冰面上,有的手还攥着船桨,有的头埋在雪堆里,间凝着的冰棱子,在残月微光下闪着冷光。
完颜斡离不走到河边,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水里晃动,那倒影的冠冕上落着片烧焦的宋旗残角,角上绣的字已被火吞噬,只剩个旁,在波心晃得像道流淌的血痕,恰似大宋的国运,正随着这汹涌的河水,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河底。
申时初刻,黄河防线全线崩溃。
宋军残兵沿着河岸奔逃,有的跳进冰窟想游到对岸,却被漩涡卷走,只在水面留下串气泡;有的躲进芦苇荡,被金兵纵火点燃,浓烟里传出凄厉的惨叫,那叫声混着芦苇爆裂的噼啪声,听着像在给这条被血染红的大河,奏响送葬的哀乐。
完颜斡离不翻身上马,望着遍野的宋兵尸体——那些尸体有的被冰棱刺穿,有的被马蹄踏碎,还有的半截身子嵌在冻土里,睁着的眼睛凝着冰晶,望着东方汴梁的方向,恰似无数尊绝望的石像,守着这条被战火劈开的母亲河。
此时的黄河水已变成赭红色,河面上漂着金兵的战船、宋兵的尸体,还有被血水浸透的军旗。
有面字旗挂在断裂的船桅上,旗角浸在河水里,被急流卷得团团转,旗面上的血渍在浊浪中时隐时现,像一幅正在被河水慢慢洗去的,关于江山破碎的画卷。
河风吹过,带来太原方向隐约的战鼓声,斡离不抬手抹去脸上的冰水,指尖触到眉骨处的刀疤——那是与辽军作战时留下的纪念,此刻在黄河的寒风中隐隐作痛,恰似他心中那股迫不及待直扑汴梁的,灼热而残酷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