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塞进庙墙的砖缝里,自己转身引开金兵,她蓝色的裙角在刀光中闪过,像只被斩断翅膀的蝶,栽倒在香灰堆里。
抢粮!
往粮仓去!
金兵的呼喝混着瓷器碎裂声。
米铺被撞开时,囤顶的粟米如山倾塌,金兵们用刀鞘敲着米袋,惊起的米虫在阳光里飞舞,恰似无数条白花花的蛆。
有个老汉想护住半袋麦种,被金兵一斧劈中面门,斧头嵌在门框里,震得门上五谷丰登的横批掉下来,恰好盖住他圆睁的眼睛,那字的竖钩戳在他瞳孔上,像根滴血的针。
完颜斡离不登上州衙的废墟时,正午的日头被浓烟遮得只剩个白圈。
他看见金兵正在撬开粮仓的门锁,粟米淌出来,混着血水流进阴沟,冻成一条条金黄与暗红相间的冰带。
远处的汴河结了薄冰,冰面上漂着烧断的房梁和百姓的尸身,有具女尸的头冻在冰里,间别着的银簪还在晃,簪头雕的并蒂莲被血锈染得黑。
申时初刻,滑州城彻底陷落。
金兵们扛着抢来的绸缎在街巷里穿行,缎面上的牡丹花纹被血浸透,远远望去像无数朵正在绽放的恶之花。
有伙金兵闯进书院,将圣人牌位劈成柴火烧水,煮沸的血水里漂着书页残片,仁义礼智信五个字在滚水里打旋,渐渐被煮成模糊的墨迹,恰似被战火煮烂的纲常伦理。
二太子,府库清点完毕。
亲卫捧着账本上前,册页边缘沾着不知谁的皮肉。
斡离不没接,却望着州衙照壁上残存的题字——那是去年知州写的爱民如子,此刻字的爿旁被火烤得焦黑,只剩下部,在风中晃得像个跪着的人。
他忽然想起黄河渡口那些被冰水吞没的宋兵,他们睁着的眼睛里凝着的冰晶,和此刻滑州百姓瞳孔里的绝望,竟是一样的颜色。
申时末,滑州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完颜斡离不站在南城门楼,看着金兵押送着俘虏和辎重出城,队伍里夹杂着哭嚎的妇孺,他们的哭声被风撕成碎片,混着火焰爆裂的噼啪声,在空荡荡的街巷里撞来撞去。
墙角有个少年躲在柴堆后,怀里揣着块没吃完的麦饼,眼睁睁看着金兵把他家的耕牛牵走,牛尾巴上还系着他娘昨天编的红绳,此刻在火光中晃得像滴血。
黄昏时分,滑州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完颜斡离不站在南城门上,望着城外官道上绵延的金兵队伍,那些队伍里夹杂着抢来的耕牛和哭嚎的百姓,像一条正在蠕动的黑色巨蟒,朝着汴梁的方向蜿蜒而去。
城头那面被血浸透的字旗不知何时被扯了下来,旗竿插在护城河里,旗面浸在冰水混合物里,血渍在浊浪中时隐时现,像一幅正在被寒冬冻结的,关于亡国的画卷。
河风吹过,带来太原方向隐约的战鼓声,完颜斡离不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指尖触到眉骨处的刀疤——那道留下的旧伤,此刻在滑州的寒风中隐隐作痛,恰似他心中那股即将踏破汴梁宫阙的,灼热而残酷的渴望。
滑州城的断壁残垣间还在冒着青烟,幸存的百姓从废墟里爬出,望着满地狼藉,连哭都不出声音。
唯有城头那面被血浸透的字旗,旗角冻成硬邦邦的三角,在寒风中出呜咽般的响声,如同滑州千万生灵,在这铁与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