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纸掼在地上。
“当啷”
巨响中,镇纸砸在金砖上迸出火星,崩裂的石屑溅到白时中蟒袍下摆,惊得老宰相连连后退。
李纲却恍若未见,目眦欲裂地直视御座上脸色青白交替的赵桓,声如裂帛:“边镇勤王兵马已在途中,南征北战的精锐西军不日便至,王棣王荆公在太原将完颜宗翰的西路军死死钉在城下!”
他踏前一步,靴底碾过石屑的声响在寂静殿中格外刺耳:“此时若厉兵秣马固守待援,待各路大军云集,反戈一击未必不能重现澶渊之功!”
龙涎香的青烟从他肩后飘过,竟似化作了凛冽剑气,“官家怎能未战先怯,学那南渡的晋惠、偏安的唐僖?”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在殿中,白时中张口结舌,陈良弼缩着脖子往柱子后躲了半分。
“白相爷、陈都知,”
李纲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二人,“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势如破竹,确是军情危急,但开封乃我大宋龙兴之地,城高池深,更有禁军十万、厢军数万,如何就成了‘难守’之城?”
他转向御座,撩袍跪倒,额头重重叩在金砖上:“官家,若听此等怯懦之言,弃祖宗陵寝、万千生民于不顾,一旦车驾南迁,人心即刻土崩,金兵必尾随而至,江南又岂有宁日?”
白时中脸色一沉:“李少卿,你不过掌管礼乐,岂知兵事艰难?金人铁骑纵横北地,号称满万不可敌,我军……”
“我军败在将令不一,败在畏敌如虎!”
李纲霍然抬头,眼中血丝毕现,“若官家肯下明诏,急调四壁守御使,整肃禁军部伍,定启闭城门之规,再命有司登记城中丁壮,登高一呼,必有万千义民响应,荷戈守陴!”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激昂:“黄河虽险,然北岸尚有王荆公部精锐,西军亦必星夜兼程勤王。
只要官家坐镇中枢,我等文武百官同心戮力,固守待援,待各地勤王大军云集,何愁不能对金人背水一战?”
这番话掷地有声,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赵桓怔怔地看着丹陛下那个须皆张的身影,只见他虽官阶不高,此刻却似浑身燃着火光,将满殿的惶惑与怯懦都照得无所遁形。
他想起方才陈良弼说的“守卒逃亡”
,又想起李纲所言的“义民荷戈”
,两种景象在脑中激烈碰撞。
“官家,”
李纲见赵桓不语,又重重叩,额头已磕出血痕,“京师存亡,在此一举!
若官家决意南迁,臣请先斩臣,以谢天下百姓!”
那血痕刺得赵桓心头一颤。
他看着李纲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又看看白时中等人躲闪的目光,终于将那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吐出。
龙目之中,惊惧之色渐退,燃起一丝将信将疑的火苗。
赵桓原本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此刻已攥得指节白,他看着丹墀下那个浑身是胆的青袍官员——平日里掌管郊庙祭祀的文臣,此刻却像一尊握剑的铁像,眼中那股“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的决绝,竟让他心头那股迁都的念头如冰雪般消融。
“李卿……起身吧。”
赵桓的声音仍有些颤,却多了几分决断,他缓缓抬手,指向阶下的兵部侍郎,“传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