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这日,汴梁城头的霜花凝得铁硬,汴梁城外的寒雾还凝在枯草梢头,金军的营垒里已腾起滚滚炊烟。
城外金军大寨里忽然起了喧嚣。
朔风卷着细雪掠过冻土,可见黑衣甲士们衔枚疾走,将成捆的松木柴堆在汴河冰面,更有匠人把浸过鱼油的火把捆上牛皮蒙覆的筏子,那腾腾热气混着松脂香,在寒空里凝作灰黄色的云。
城上守卒攥着冻裂的刀柄望去,只见金军辕门处幡旗翻动,隐隐有撞车的巨木被数十人抬着,在冰面上拖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鹿角拒马之间,铁叶战车正被工匠们钉着狼牙钉,牛皮幔帐下堆着成捆的云梯,梯身缠着浸透油脂的麻布,在残雪里泛着腻光。
更有番兵们围着铜鍑炙烤兽肉,腥膻气混着硝石味,顺着北风直扑城头,把女墙上冻住的冰棱都熏得泛出暗黄。
次日辰时三刻,汴河上游忽然腾起股股黑烟。
青灰色的天幕忽然被火光照亮。
数十艘蒙着湿毡的火船顺汴河漂来,船头裹着硫磺的引火柴已被点燃,烈焰顺着船舷的油膏蔓延,将河水都映成滚沸的金汤。
李纲扶着宣泽门女墙远眺,但见二十余艘火船顺流而下,船身裹着浸透火油的毡布,船头丈许长的铁矛已烧得通红,烈焰腾天处,连河面浮冰都被烤得滋滋作响。
那火船来势凶猛,船头撞碎冰棱的轰鸣,竟似战鼓般敲得城头人心紧。
当先一艘楼船上,一名金将持着柄骨朵锤狂吼,船舷两侧的皮筏里,番兵们正用长槊挑着浸透火油的棉絮,火星子簌簌落在汴河冰面上,砸出滋滋作响的黑洞。
放挠钩!
李纲的吼声震得雉堞积雪簌簌下落。
他身后的钲手敲响铜锣,早有两队士兵伏在垛口后,听得将令便齐喝一声,二十架设在垛口后的绞盘同时转动,碗口粗的麻绳绷得笔直,前端铁齿挠钩划破夜空,如饿鹰扑食般勾住火船舷板。
二十余柄铁齿挠钩如银蛇出洞,带着破空锐响勾住火船舷沿。
火船虽猛,却被这力道扯得在河面打横。
城上民夫们喊着号子绞动辘轳,将火船硬生生拽向护城河岸,船底与冰面摩擦出刺耳的锐响,火星子顺着木纹缝隙直窜,把船帮的湿毡都燎出焦黑窟窿。
落石!
随着将旗挥动,女墙后伏着的壮丁们扳动杠杆,盛满青石的藤筐倾斜而下。
石弹破空时带着尖啸,砸在火船甲板上如雷霆炸裂——某艘火船的桅杆被巨石拦腰砸断,燃烧的帆布裹着火星坠落,将舱内埋伏的金兵烫得嗷嗷怪叫,有两人浑身着火跳入汴河,冰面瞬间被血水染红。
舱内金兵刚要举盾,城上已飞落磨盘大的青石——声响里,艘火船的甲板被砸出个窟窿,烧得焦黑的金兵惨叫着跌入冰水,河面上顿时浮起朵朵猩红。
更有石弹精准砸中船舷的火油坛,黑褐色的油汁混着烈焰迸溅,把附近几艘皮筏烧成火炬,番兵们焦黑的尸体漂在河面,随波撞在冻裂的冰排上,出梆子般的闷响。
更有壮丁将盛满硫磺的陶罐掷下,火船篷顶的火焰遇着硫磺,骤然爆出丈许高的火柱,把金兵的甲胄烧得如同烙铁。
只见当先三艘火船在河心打旋,船上金兵要么被石块砸得肠穿肚烂,要么被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