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激起的些许血性登时冷却下去。
他望着殿外被狂风卷得乱舞的雪花,喃喃道:“卿等所言,亦有道理。
只是……只是种师道已遣种师中率军尾随,若不追击,又何必多此一举?”
耿南仲踏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可教大军‘护送’至黄河岸边,便即止步。
臣有一策,可在黄河渡口立一大旗,严令诸军不得绕过此旗,违者立斩!
如此既全了‘护送’的体面,又断了诸将追击的念头,金人见我无加害之意,自会安心渡河。”
他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绢,上面已拟好了禁令草稿,文字峻切,赫然写着“敢有绕旗追击者,军法从事”
。
赵桓接过黄绢,看也不看便递给内侍:“准奏。
着卿等三人即刻前往黄河渡口,监督立旗事宜,务要令行禁止!”
他语气斩钉截铁,显然已被投降派说动。
种师中听到内侍所言“不得越过所立大旗”
八字,猛地勒得坐骑人立而起,铁手套攥得马缰咯吱作响:“这……这是何意?”
话音未落,只见前方尘头起处,数骑官轿在亲兵护卫下匆匆赶来,正是吴敏、唐恪、耿南仲三人。
耿南仲年事已高,在轿中咳嗽数声,由亲随搀扶着下轿,手中竟执着一面杏黄旗,旗上用朱笔写着“各军止于此地”
六个大字。
“种将军稍安勿躁,”
吴敏紫袍玉带,脸上却带着一丝诡谲笑意,“圣上天仁,念及南北生灵,不欲再起战端。
你看这黄河冰封初解,金人渡河不易,我军若再追击,岂不显得全无大国气度?”
说罢竟亲自指挥兵丁,在渡口南岸最高处竖起那面杏黄旗,旗杆入土三尺,旗下又列了十名刀斧手,个个横刀立马,杀气腾腾。
种师中气得脸色铁青,按在马槊上的手青筋暴起,转头望向身后的秦凤军——但见数万儿郎眼巴巴望着渡口方向,那里金军后队正乱糟糟地在冰面上渡河,数十艘渡船来回穿梭,队伍尾不接,正是击敌半渡的天赐良机!
他再看那面杏黄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恰似一根毒刺扎在眼上,不由得“呛啷”
一声拔出佩剑,剑身映着他怒火中烧的眼睛:“吴敏、唐恪、耿南仲!
你等误国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