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是宋将王禀,太原总管。”
完颜粘罕眯眼瞅了半晌,见他一脚踹飞爬上垛口的金兵,又转身扶起被炮石震倒的民壮,忽然“嗤”
了声:“这南蛮子,倒比城墙还硬。
是条硬汉子。”
后来金兵攻城时,见王禀在哪段城墙出现,箭石便格外密集,却也有人在暗地里嘀咕:“若我大金有这等将军,何愁不破城?”
每次攻城,只要望见那杆拖在地上冒火星的铁枪,望见那在箭雨中不弯腰的身影,爬梯的金兵手脚就颤。
金兵喊话劝降时,忍不住喊:“王总管!
降了吧,陛下谓你是条好汉,封你万户侯!”
城上回应的,往往是王禀掷来的一支断箭,箭杆上还沾着他的血。
黄昏时,王禀刚从塌墙处回来,甲胄上的血已半干,结成硬壳,蹭在砖上掉渣。
他靠在箭楼柱上喘气,忽见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捧着个布包跑过来,包里是双新做的布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
“总管,俺娘说您的鞋磨破了。”
小姑娘仰着脸,辫子上还别着朵野菊,是从城墙缝里摘的。
王禀刚要推辞,小姑娘已踮脚把鞋塞进他怀里,转身跑时,辫子甩过他沾着血的手,留下点淡淡的菊香。
他低头捏着那双布鞋,粗布的鞋面蹭得掌心暖,忽然听见东城又喊“告急”
,便把鞋往怀里一揣,翻身上马。
瘸马“唏律律”
嘶鸣一声,往东城冲去,甲胄上的血壳被颠得簌簌往下掉,落在城砖上,像撒了把红豆子。
城墙上的宋兵见他过来,原本疲惫的眼神顿时亮了,有人喊:“王总管来了!”
喊声在硝烟里传得远,连正在填塌墙的民壮都直起腰,手里的工具挥得更有劲了。
城外的金兵正搭着云梯往上爬,听见那喊声,动作竟慢了半分。
有个年轻金兵刚爬到垛口,抬头正撞见王禀挥刀砍来,刀风里带着股血腥味和淡淡的汗味,他吓得手一松,摔下去时还在想:这就是那个让粘罕元帅都皱眉的王总管?
暮色渐浓时,王禀站在城头最高处,望着城外连绵的金营,铁枪拄在地上,枪尖插进城砖半寸。
并州的父老们在城下点起了火把,从城头望下去,像一条护着城的火龙。
有老兵递来水囊,他喝了两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冲开点血污。
“总管,歇会儿吧,您都三天没合眼了。”
王禀摇头,目光扫过每一段告急的城墙,那里都有士兵和百姓在死守,像他自己的影子。
暮色最深时,王禀刚从被炸开的缺口赶回,铁枪拄在地上当支撑,大口喘着气,喉间涌上腥甜。
王荀提着水囊跑来,见父亲鬓角又添了几缕白霜,甲胄的缝隙里全是冰碴。
“爹,歇会儿吧。”
少年声音颤。
他却摆摆手,指着远处又在集结的金兵,铁枪在城砖上顿了顿,火星溅起:“歇不得。
只要我还站着,他们就不敢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