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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知府李邈披甲登城,须皆张,亲执劲弩射杀数名金兵,喉间吼出的声浪盖过风声:“城在人在,死战不降!”
完颜斡离不立马阵前,腰间弯刀霍然出鞘,寒光映得他眸色更冷:“破城!”
城上城下霎时杀声震野。
箭矢密如急雨,穿破皮肉的噗噗声、弓弦崩断的脆响、兵刃相撞的铿锵声,混着伤兵的惨嚎、妇孺的哭喊,被呼啸的北风卷着,直往人耳膜里钻。
金兵悍勇,踩着同伴的尸身往上攀;守城的汉子也不含糊,抡起扁担柴刀就往下砸,血珠子溅在城砖上,冻成了暗红的冰碴。
这般血战足熬了三日。
到第三日午后,西北角的城墙终被金兵用巨木撞开个丈余宽的豁口,喊杀声陡然拔高十倍。
金兵如决堤的洪水般涌进去,巷战更烈,青石板路上的血积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咯吱作响。
铁骑如疯虎扑城,云梯上的金兵被戳落者不绝,却前仆后继。
刀光与箭影绞成一片血网,城垛被劈得残断,城门被撞得咯咯作响,终于“轰隆”
一声崩裂。
完颜斡离不一马当先冲进城内,弯刀旋舞如轮,劈碎最后几名宋兵的抵抗,直扑城头。
李邈见城破,早已披散了头,手里攥着柄豁了口的长剑,袍角被血浸得透湿。
他望着涌来的金兵,喉间滚出沉雷般的怒喝:“中原寸土,岂容胡虏放肆!”
提剑便向完颜斡离不刺来,剑锋带起呜咽风声。
完颜斡离不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刀背磕在李邈腕上,长剑脱手。
李邈踉跄后退,望着涌入的金兵,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我大宋臣子,唯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孤身撞入敌阵,夺过一名金兵的佩剑,剑光起处伤了两名金兵,终究架不住人多,被三四柄铁枪逼得踉跄后退,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他仍梗着脖子骂,唾沫星子溅在金兵脸上,末了被一刀斩在颈间,那双眼还圆睁着,仿佛要将这满城烽火、遍地胡骑都刻进骨头里。
斡离不收刀而立,看那尸身片刻,转头望向城中。
街巷间厮杀渐歇,残阳透过硝烟照下来,将满地尸骸染成金红。
亲兵呈上户籍簿册,堆叠如丘:“主帅,城中户口三万,尽在此间。”
又有偏将跪报:“周边五县吏民望风归降,已献印信。”
斡离不拂去刀上血珠,血珠坠地,在冻土上凝成小小血晶。
他缓步踱至城楼最高处,俯瞰这座已换旗的重镇,狼旗正从城垛升起,猎猎盖住了残破的宋字旗。
朔风卷着血腥气掠过耳畔,他知道,河北的脉门,此刻已真真切切攥在了掌心。
城破之后,硝烟渐渐散了,只剩下断戟残旗在风里瑟瑟抖。
完颜干离不立马城头,看着兵卒们拖来的户籍簿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三万余户人家。
不多时,探马来报,周边五县的守将见真定已破,有的开了城门请降,有的卷了印信逃得没影,如今都已插上了金国的狼头旗。
干离不嘴角撇了撇,马鞭在掌心敲了敲,眼底映着残阳,像淬了冰的刀锋。
真定城头的血色还未被北风刮净,东路军的狼旗已半卷在城楼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