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摆摆手,一脸不屑,“化三尺之雪,何足挂齿?若施六甲法,便是满城风雪,也能一咒化尽;便是那金狗的铁骑,也能叫他们马蹄陷在泥里,寸步难行!”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庙里的蛛网都似被震得颤了颤:“贫道要的,不多。
七千七百七十七人——需得生辰八字合着六甲,命带天罡,身有地煞。
选齐了这些人,贫道便在城楼上布阵,踏罡步斗,念动真言。
届时开了城门,贫道一声令下,六甲神兵自会从天而降,个个青面獠牙,手持雷锤,管叫金狗屁滚尿流!”
说到兴头,他猛地一拍供桌,那铜炉里的残香竟齐刷刷折断,火星子溅起来,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何栗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他盯着郭京那张得意的脸,瞧着他眼神里的笃定,心里那点疑虑,竟被这阵仗压下去不少。
七千七百七十七人……虽难选,却总有法子。
开城门作法……虽荒唐,却比眼睁睁看着北城塌陷强。
孙傅在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袍角,低声道:“何相公,道长还说,能生擒完颜斡离不和完颜粘罕呢。”
郭京听见了,嘿嘿一笑,眯起眼:“擒个完颜斡离不和完颜粘罕算什么?若贫道愿意,直捣黄龙府,也非难事。
只是眼下,先保这汴京再说。”
他走到何栗面前,离得极近,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着汗味飘过来,“何相公掌城防,如今金军兵临城下,寻找施展法术的七千七百七十七人这事,做得主么?”
何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疼,却让他脑子更清醒了些。
他望着郭京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又想起宫墙后赵桓那副惶惶不安的模样,想起北城箭垛上冻僵的断矛,想起守兵那句“射谁?往哪射?”
——
还有什么不能赌的?
他深吸一口气,雪粒子从窗洞钻进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道长若真能退敌,”
他一字一顿道,“莫说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便是要我这宰相之位,也……”
“何相公言重了。”
郭京打断他,笑得更得意了,“贫道只求护国安民,不求功名。
明日午时,便请相公选好人来,贫道在南城楼上,给诸位露一手真的。”
他说着,转身又坐回干草堆上,闭上眼睛,仿佛懒得再理会这两位凡人。
何栗与孙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光——有期盼,有疑虑,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
庙外的风更紧了,呜呜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
南城的雪,还在下,一层一层,盖着城砖上的血,也盖着这两个大宋宰相心里最后一点清明。
风雪卷着碎冰子抽打宫墙,琉璃瓦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像谁在檐角不住落泪。
何栗与孙傅踩着没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往福宁殿赶,紫袍与绯袍的下摆早被冻成了硬壳,蹭过汉白玉栏杆时,刮出细碎的冰碴声,在死寂的宫道里格外刺耳。
守宫门的禁军缩着脖子搓手,见是两位宰相,忙不迭掀了棉帘。
殿内炭火明明灭灭,映得梁上“受命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