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像是想说什么,却被一个金兵狠狠推搡,踉跄着往外走。
他路过殿角的画架时,瞥见自己前日未完成的《瑞鹤图》,绢帛已被火星烧穿了个洞,那几只栩栩如生的白鹤,正随着火焰蜷曲、焦黑。
殿外的厮杀声渐渐稀了,只剩下妇孺的哭嚎和金兵的喝骂。
宫女们被像拖牲口似的往外拽,有个穿绿萼裙的小宫女抱着根廊柱不肯放,被金兵一刀砍在腕上,鲜血喷溅在朱红的柱子上,像开了朵凄厉的红梅。
内侍们的惨叫声从御花园方向传来,混着假山后滚落的石子声,很快又归于沉寂。
二帝被押到宣德门的门楼上。
斡离不命人将他们推到垛口边,指着城下说:“瞧瞧你的子民。”
赵佶眯起眼往下看,只见雪地里黑压压跪满了人,有宗室、有大臣,还有些勋贵家的女眷,个个披头散,衣衫褴褛。
吏部尚书王时雍被两个金兵架着,花白的胡子上挂着冰碴,看见城楼上的二帝,忽然老泪纵横,张了张嘴,却被金兵一记耳光扇得没了声息。
“轰——”
远处的太清楼塌了半边,火焰窜起三丈高,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赵桓忽然“哇”
地一声哭出来,哭声被风卷着,细碎得像断线的珠子:“爹爹……儿错了……不该信那郭京……”
赵佶浑身一震,像是被这话刺中了痛处。
他想起去年冬天,那个穿着道袍的骗子在金銮殿上夸夸其谈,说什么“六甲神兵,刀枪不入”
,自己竟信了,还拨了禁军给他调遣。
直到金兵破城那日,才看见那些所谓的“神兵”
,原是些街头泼皮,被金兵的铁骑一冲,便像割麦子似的倒了一地……
“带走!”
粘罕不耐烦地挥挥手。
金兵拖着二帝往楼下走,粗糙的麻绳勒进肉里,赵佶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恍惚间,仿佛看见城楼下的雪地里,有个熟悉的破道袍身影正往南窜,怀里好像还揣着什么黄澄澄的东西——是那骗子的符?
北风更紧了,卷着雪片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
赵佶忽然停住脚,望着那座燃烧的宫城,望着那片被血浸透的雪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一口血喷在雪地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城门外,郭京正混在逃难的人群里往南挪。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回头望了眼汴梁城的方向,只看见火光更盛了些。
他紧了紧怀里的黄符,往嘴里塞了口干硬的麦饼,嚼了两下,忽然又扯出那副高深莫测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