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他手中的空锦盒,他又整了整朝服,虽依旧沾着雪水,却更显庄重,转身缓步退出正堂,帘幕落下,将寒风与雪片一同挡在了外面。
正堂内,油灯依旧燃着,赵构走到案前,再次捧起那方传国玺。
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八道篆文仿佛活了过来,在昏黄的光下闪烁。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蒋师愈带来的粟米饼渣,闪过谢克家冻红的指尖,闪过张邦昌信中“不负大宋”
的誓言,心中那股乱世中的局促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脉皇族血脉里,愈清晰的担当。
济州的雪连着下了四日,檐角的冰棱垂得足有半尺长,却挡不住街巷里渐渐漾开的暖意。
先前因金军破汴、二帝北狩而沉郁的市井,自“康王得传国玺、将请太后垂帘”
的消息传开后,竟似被这漫天风雪涤荡出几分生气来。
街角酒肆的幌子冻得硬挺,掌柜却亲自搬了梯子,将蒙尘的“杏花村”
木牌擦拭得亮,嘴里念叨着:“太后要主事了,康王殿下有了玉玺,咱大宋就有了根!”
穿粗布短打的百姓挤在檐下,有人捧着冒热气的粗瓷碗,指节因冻僵而泛红,却不妨碍脸上堆着笑:“听说张相公把玉玺藏在盘龙柱后,硬是瞒过了金人,这才是真忠臣!”
更有孩童攥着冻得梆硬的米糕,在雪地里追跑着喊:“太后垂帘,康王归京,打跑金人哟!”
那声音脆生生的,穿透风雪,竟让灰蒙蒙的天似也亮了几分。
州府往汴京的驿道上,快马一匹接一匹奔行,马蹄踏碎积雪,溅起的雪沫子混着泥点,在马身两侧凝成白霜。
驿卒们扯开嗓子传递消息,驿站的灯笼昼夜不熄,往日里因战乱而稀疏的人影,此刻竟排起了长队,皆是各地官员派来打探详情的信使,个个神色焦灼却难掩振奋,捧着热茶的手微微颤——自汴京陷落后,这是他们头一回觉得,“安稳”
二字不再遥远。
三日后,汴京延福宫东侧的内东门小殿,早已收拾得肃穆庄严。
殿外廊下,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灰色的地砖,廊柱上新贴了暗黄色的绫纸,虽无往日奢华,却透着几分重整朝纲的郑重。
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蟒袍、绯袍、青袍在晨光中列成整齐的队伍,没人敢高声喧哗,只听得靴底踩过地砖的轻响,偶尔有官员抬手拂去帽檐上的残雪,指尖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辰时三刻,内监尖细的唱喏声划破寂静:“太后驾到——”
只见元佑皇后身着深青色袆衣,衣摆绣着细密的翟鸟纹,虽无金玉饰物点缀,却自有一种沉静威仪。
她由两名侍女搀扶着,缓步走入殿中,鬓边仅插一支素银簪,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往日里因忧心二帝而憔悴的面容,此刻虽仍带着倦色,眼神却清亮如洗,扫过阶下百官时,带着几分历经变故后的沉稳。
百官齐齐躬身行礼,声如洪钟:“臣等参见太后!”
皇后走到殿中帘幕之后,在铺着素色锦垫的御座上坐下。
帘幕是半透明的素纱,将她的身影映得隐约,却挡不住那份安定人心的气度。
她抬手轻拍案几,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殿内:“今国逢大难,二帝蒙尘,幸得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