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目光落在他身上,似在审视,又似在权衡。
半晌,才抬手指了指案头那张铺展的素笺,以及旁边研好的浓墨:“张卿,你且过来。”
张邦昌心中一紧,连忙趋步上前,目光扫过案上的笔墨,又瞥见那幅《金宋疆域对峙图》上,黄河一线被人用指尖划出了一道淡淡的印痕,顿时明白了大半,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金人虽允议和,然粘罕与斡离不二人,皆是桀骜之辈,若无实在的好处,恐难让他们真心罢兵。”
赵构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要你写两封信,一封致完颜粘罕,一封致完颜斡离不。”
他走到张邦昌身侧,指尖重重落在地图上的黄河流域,那力道似要将羊皮地图戳破:“你在信中写明,大宋愿循靖康元年和议旧例——以黄河为界,河北、河东之地,暂归大金管辖。”
此言一出,张邦昌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他虽知求和需让利,却没想到官家竟肯让出黄河以北的大片土地,那可是中原的半壁江山!
但他素来深谙“揣摩上意,不多置喙”
的道理,惊色转瞬即逝,躬身应道:“臣遵旨,不知信中还需提及何事?”
“你要让他们知道,”
赵构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大宋割让疆土,奉上岁币,并非惧战,只是为了‘止戈’。
若他们得了好处,仍要挥师南下,屠戮百姓,朕便收回今日之语,调遣御营司兵马,与他们在黄河岸边,拼个鱼死网破!”
说罢,他直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张邦昌:“信中语气,既要显我大宋求和的诚意,又不可失了朝廷的气度,更要让粘罕、斡离不二人明白,朕的退让,有底线,有分寸。”
张邦昌心中凛然,知道这封信既要当“软梯”
,又要做“利剑”
,绝非易事。
但他不敢推辞,当下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臣定当字句斟酌,不负陛下所托。”
说罢,他走到案前,提起狼毫,蘸了浓墨,目光落在素笺上,手指却微微一顿——他知道,这封信落下的每一个字,都将系着中原半壁江山的命运,也系着无数黎民的生死。
张邦昌狼毫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几名内侍捧着厚厚一叠奏章,躬着身快步而入,为者神色略带迟疑,将奏章呈到赵构面前时,声音压得极低:“大家,这是御史台与中书省刚递进来的急件,多是关于……新命宰相李纲之事。”
赵构眉头微蹙,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只见朱红封皮上“御史中丞颜岐”
五个字格外醒目,墨迹尚未完全干透,透着几分仓促的急切。
他指尖划过纸页,目光扫过寥寥数语,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殿内原本就凝滞的空气,此刻更像结了层薄冰。
黄潜善与汪伯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暗喜,却又故作镇定地垂着眼,仿佛对奏章内容一无所知。
未等赵构话,殿外又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同于内侍的轻捷,也不似武将的厚重,步步踏得规整,带着朝堂官员特有的持重。
只见颜岐身着青色绣獬豸补子的官服,须梳理得一丝不乱,手中还捧着一本封皮泛黄的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