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
草叶上下地晃,脚尖也懒散地摇。
赵杀立在三丈开外,遥遥望了一阵,忽然大步朝阮情走去,步履极快,身体前倾,最后数步几乎绊倒在碎石之中。
当他站稳身形,低头看时,才发现身上极沉,自己也披着一副重铠,腰间有佩剑匕首数把。
赵判官慢慢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身穿戎装的阮情,嘴里颤声问:“阿情?”
阮情原本还在小憩,听见声音,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睛,翻了个身,趴在巨石上往下看,眼角晕着一线绯红,像是醺醺桃花。
赵判官声音更轻了一些,低声道:“阿情,是我。我入了你的梦。”
阮情闻声瞪大了眼睛,认真看了一阵,忙垂下手来,摸了摸赵杀脸颊,欢喜道:“赵王爷!”
赵杀这才定了定神,伸手覆在阮情手背上,叫那人掌心紧紧贴住了自己冰冷面颊,又说了一遍:“阿情,是我。”
可他牙关依然在打战,身形依旧簌簌发抖。
阮情担忧地看着他,小声问:“王爷,你怎么啦?是这里太冷么?”
赵判官听见他这一句,把阮情那只手攥得更紧,眼皮一眨,脸上已多了两行滚烫的泪。
阮情一时手足无措,轻轻哄道:“阿情只不过做了个怪梦,梦到我打仗输了,在这座山里遇见埋伏……梦里都是假的,王爷别怕。”
可赵杀脸色更加惨淡,几乎将阮情那只手握出一圈淤痕,眼泪落在两人指缝之间。
阮情也随着他露出难过神色,低声道:“王爷,别哭,梦里都是假的,我梦见几次了,从来不怕的。”
赵判官愣了一刻,才明白阮情言下之意。他只知阮情睡得比旁人沉,睡得比旁人久,变回桃树后,常常在他后院中发出细小的鼾声……却是因为常做这样的梦吗?
赵杀一旦想清楚这一点,心中对这人的拳拳回护之心远胜过丝丝绞痛,泪水反倒干了。
他颓然摇了摇头,叹道:“阿情,那不是假的。”
命丧此地,巨石填满狭道,难敛尸骨……那不是假的。
朱袍新铠枣红马,韶华争上春风鬓的梦里人,那也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