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二十五分。孔庆文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配枪,关闭了电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他来到了楼外,今夜龚府周围日本兵敬畏明显增多,他慢慢地围着楼转了一圈,走到了楼后的栅栏院墙边停住了脚步,他抬头向楼上望去,龚志正的死人办公室的窗户透出了微弱的灯光。
林之江把最后一颗子弹塞进了弹仓,他猛吸了几口叼在嘴上的香烟,烟头发出的火光映红他半张脸,黑暗中的这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周红静静地站在窗前,她抱着双肩,看着窗外的黑暗,屋里同样没有开灯,隔着窗户的两股黑暗仿佛要挣开玻璃的束缚,在她身后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把女人用的手枪。
高桥站在三楼楼顶的平台上,夜色笼罩了所有的罪恶,他正用纱布擦着自己的佩刀,夜色中的刀刃发出瘆人的寒光,就像他眼神里的一样。
唯有孙瑰婷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就在刚才,从孔庆文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里,她听出了血腥的味道,就在今晚,也许一切都能做个了结。
孔庆文、林之江、周红,甚至是高桥,此刻的他们并不为难,内心也不会矛盾,因为他们的心里都有一种对信仰的追求,无论是什么样的信仰,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乱世中的孙瑰婷如雨中的浮萍,倾盆而下的雨点让她在水面来回摇曳,因为浮萍没有根,正如此刻的她没有找到能够为之奋斗的信仰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得到地图交给日本人,她的潜意识里并不想那样做,因为她的血管里还流动着中国人的血液。对于孔庆文,孙瑰婷模糊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的本质并不想他的外表,可如果断定孔庆文是潜伏在治安局里的一个抗日力量,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随着交往的加深,自己对他的感情也随着对他的认识而愈加明显。以她的判断,她能断定,如果孔庆文拿到这份地图,肯定不会交给日本人。
可如果没有拿到这份地图,恐怕自己很难向林炳辉交差,更何况自己的父亲还攥在日本人的手里。她内心的忧虑越陷越深,她痛苦地将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现在唯一感到兴奋的人就是张旭,此刻的他由于内心的激动,拉开抽屉的手也显得有些颤抖,一把钥匙映入眼帘,他轻轻地拿出钥匙,仿佛那并不仅仅是一把打开龚志正秘密保险柜的钥匙,而是一把打开自己辉煌人生大门的钥匙。保险柜被打开,压在一沓沓文件上的一个牛皮纸袋让他的眼睛闪动着贪婪的光芒,对,就是这个牛皮袋,这里面就是龚志正的秘密地图,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牛皮袋,就好像是在背后捉一只沉睡中的麻雀一样。
回到自己房间的张旭,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打开了牛皮纸袋,从里面掏出了一条白色的丝绢,丝绢上用黑笔勾勒出了一份地图,其中的一条红线格外的醒目。张旭手捧着丝绢哑然失笑,他好像听到了那一枚枚大洋在耳边叮当作响,同时他也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谁?”
“是我,表哥,我是亚楠啊,开门呀,”门外传来了表妹龚亚楠的呼唤声。
张旭急忙收起了丝绢,“来了。”
门被打开,龚亚楠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表哥,父亲一直在办公室,这么晚了也不回去休息,我劝他,他也不听,好像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