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晨风吹散笼罩了孤河一夜的浓雾,天光破晓,一缕清辉入眼,半江血色糊涂。
擅水的士兵几番搜寻确定锁网的河道里已经没有活口,百里允容方才令下收兵善后,让士兵回收些尚能存用的箭矢矛戈,检查一下那些被炸毁沉没的战舰中漂出的残货有没有能收回采用的。
看着那江中狼藉残火余燃,百里允容沉然持默着,他放眼极目可见的河面上浮满了残肢断骸,血色的江水犹如炼狱的业火赤焰,而那些异族的尸体便像是浸在岩浆里苦苦挣扎的恶鬼,缓缓沉降的战舰巨骸在水浪的压噬下木骨裂响,宛如凶兽垂死的哀吟。
这一番他们大获全胜的全歼战景,于百里允容而言既是心安也是心沉。
杀戮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尽管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挥下这把屠刀,也实在不该为此而感到欢愉。
回到营中百里允容当即便寻去了慕辞所在帐中。
经此一夜之战,慕辞身上却不显半分疲态,而仍在那演战沙盘前筹谋着下一场对敌之策。
慕辞余光看着百里允容走到他所在沙盘的对面,似乎有不少疑问待言,却一直蹙眉沉默着。
“虽然前有凛州之战一行,不过如这般惨烈的战局你还是头回经历。”
说着,慕辞抬起头来看着他,泊言而慰:“习惯就好。”
的确,百里允容自知如今的自己还没有毫无犹豫下全歼之令的勇气。
但他的迷惑却不仅在此。
“殿下何以能料局如此无误,倘若……”
当时谋策这一切的时候,哪怕是在维达尚未出兵之际慕辞也是那般全盘尽在掌握之状,这才是令百里允容最为疑惑的,为何在那样万般皆是变数的情况下,他还能如此笃定?
慕辞双手俯撑在沙盘之缘,视线平静的凝视着他,“事实不也的确无误?”
“作战之重,总不能赌其无误吧?”
慕辞绕离沙盘之侧,转于桌前斟过杯水,饮罢方道:“你若始终担心所谋诱敌之策无法引敌入局,而束于手脚不敢为策,便无一战能胜了。
“为将者原本就该应付战局万端之变,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尽全之上战只能幸取偶然而已,其他时候便是人算居半天意居半。
便似如你所言,人谋万尽后赌那一道天意。”
百里允容沉然而思。
“人之所求言之一胜,然而世上从无必胜之法。
所谓胜战之策也不过是竭思极谋免落战损为伤罢了。”
所谓不败之主那都只是战胜后的添名罢了,实际善战的主将在作战时没有一个不是怀着赴死的决心去一点点筹备拉高战失的底线,如此一点点的扫除极思可见的死局后,方才可立于所谓“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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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终于一道胜报传来,于卓阳河阜南中游,青虎都尉百里允容与军师慕辞率兵马五千全歼渡河两万维达军而无一卒伤亡,一场全胜。
在经历了沧城军覆灭之后,这一道战报便似一粒强力定心丸,让居京谋局的大臣们稍安了一魄。
此番维达侵袭东洲也并非仅是月舒受殃,朝云的南海一境也在月舒蒙战的同时频见海上黑帆行过,其泊云港守军万般戒备,唯恐这把战火烧到自家门前。
好在维达此番的目标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