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有些不自在,于是就随口问道:
“卿以为朕杀三人,是功还是过?”
“君无过举。”这和“君无过言”一样,可以用来回答皇帝的一切言行,因为皇帝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坦言无妨。这里不是朝堂。”
徐爰犹豫了一下,说:
“恕臣直言:臣以为杀三人有一可……臣冒昧……有一可有一不可。”
“怎么说?”
“三人跪受遗诏,同受顾命,反而滥杀嗣君,祸及贤王,自然该杀;然而三人虚宫七旬,西行千里以奉迎圣驾,陛下不念此,反而杀之,臣以为不可。”
诗人陶渊明会不会应诏的疑云刚刚从刘义隆的心头散去,现在,杀三人是功还是过的疑云重又笼上了这个年轻帝王的心头。
他一会儿觉得该杀,一会儿又觉得徐爰说的“不念西行千里以奉迎圣驾”有道理;一会儿觉得对三人免官可矣,流放可矣,一会儿又觉得该像曹操除祢衡那样,借刀杀人。可是谁是刘表,谁是黄祖呢?送给索虏吗?那当然不可能。借刀杀人,君子不为。
这位年轻的帝王,再一次心怀疑虑。
他走进了相别数日的徽音殿。进了殿内,他又不知为何要到这里来。看看小皇子吧。但小皇子已被乳母抱出去玩了。
侍女沏好了茶,袁皇后接过茶呈给了陛下,然后说:
“我刚从许美人处回来。许美人……陛下去看看她吧,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陛下了。”
许美人即皇上在江陵时的许姬。她与袁皇后有姐妹般的情谊。
“三人该不该……”他在心头盘问自己。他站起来,“许美人……”他无目的地踱着。远处的案上仿佛是一张图,他无心去看,也没有说什么。
他又走了出来。
袁皇后目送他,以为他将宠幸许美人。
刘义隆在后宫宽大而整齐的石板道上无目的地走着。闲坐的,说笑的,嬉戏的宫妃们依次跪拜在路旁以迎陛下。陛下这个时候入后宫,她们是第一次见到。有没见过陛下的,或渴望见到陛下的,也没有放过悄悄抬起头来偷偷看一眼陛下高大背影的机会。
大槐树下跪着的小女人,手中的卷轴和双手一起按在草坪上。他走过去,弯腰拿过那本卷轴,见是一本《女记赞》,杜预写的。
“卷轴要被你弄脏了。”
小女人仍跪着,没有动静,或者说不敢有动静,她不知所措。
“平身吧。”他温和地说。
小女人这才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满脸的红晕。是惊惧?是激动?还是垂头跪拜所致?没人知道。
远处的宫妃们窥望着。是羡?是妒?还是仍心怀期望?也没人知道。
“谁写的知道吗?”
“是杜预,陛下!”怯生生的声音。
“杜预是谁?”
“他是晋朝平吴的大功臣。他是个大将军,也是个文人。”
“还知道什么?”
“他写过《女记赞》,杜预……”废话,她语无伦次。她抬头看了看陛下,陛下是平静的,“他还写过《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