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在横穿京都的秦淮河中缓缓行进时,京都的臣民虽然不敢贸然地聚集围观,却也都在暗中默默地注视着这支西行的船队。.一旦出了大江口沿江西行,那些生活于远离京都领地的人们,好像事先接到了告示似的,早已齐刷刷地排列在大江的两岸。那随意组合而成的人墙,随两岸地势的高低而起伏着。他们在静静地迎候着这支让人充满疑惑的西行的船队。
人们在等候着,观望着;人们也在揣测着,议论着。
“听说是司徒和领军刘湛相勾结……”
“哪里!是刘湛要拥戴司徒,还准备杀了皇上和太子,后来皇帝病愈,事情了。”
“说是皇上病愈之后知道他们杀了檀大将军……”
“檀大将军功高震主,朝廷杀他,是汉王朝杀韩信,是疑忌他。司徒不杀他,皇上也会……”
“那可不一样。汉杀韩信,是鸟尽弓藏;现在杀了檀大将军,谁还能帮国家收复失地?”
尽管朝廷已经为此事诏告了天下方镇,但就像自古以来的任何一次类似的举动一样,伴随着官方告示而风行天下的,还有其它相关的或真或假的传闻。在这些传闻之中,自然也少不了在坊间村头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宫闱秘史。四散开去的传闻,流传到不同的地方,往往就有不同的版本,但尽管版本不同,它往往都有一个相对集中的话题。有人因此责骂刘湛误导了彭城王义康:
“可恨刘领军,误杀刘第四!”
也有人非议皇上听信谗言重走了汉文帝放逐淮南王刘长的老路……
“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一尺缯,好童童;一升粟,饱蓬蓬。兄弟二人不相容!”
这支传唱了五百多年的旧曲《尺布斗粟之谣》,如今又伴随着大江里那支长长的船队,在不同的地方先后响起。它的曲调低沉而浑浊,充满了哀伤的意味。唱者和听者往往都随着歌声而低声啜泣。
当船队行驶到当利口(在今安徽和县)时,伴水而居的乡民们目睹着逆流而上的船队,又反复吟唱着另一支曲子:
“可怜彭城王,奈何作事误?
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起踏霜露。
江水湛湛弥岸长,行人哪得渡!”
有人传唱旧曲,有人吟唱新谣。但不论是新谣还是旧曲,都表达了人们忧伤的情绪。在坊间村头传唱传唱这些歌谣倒也罢了,更有甚者,则不远数千里赴阙上表,冒死切谏。
就在彭城王义康的船队自大江转入彭蠡湖口(今鄱阳湖以北偏西处)的时候,有一个人正独自站在一只顺流而下的小船的船头,目送着那只浩大的船队驶入湖口。他看到了朝廷的告示,但是他感到彭城王义康是蒙冤的,或者说朝廷对此事处置不当。他是专程从数千里之外的巴东(在今四川奉节)赴京上表的。他曾任过龙骧参军,他的名字叫扶令育。其表如下:
“臣听说贤王为求博闻,不会拒绝直谏;人臣为了尽忠,不会逃避诛罚。因此,汉时周昌直谏,孝惠帝才能成为国家储君,冯唐面争,魏尚才能再任云中太守。彼二人哪里只是喜好触犯龙颜啊!又,袁昂劝谏汉文帝说:‘淮南王若在路上遇病而死,那么陛下就有杀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