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修仪是寂寞的。
潘修仪的寂寞自与其他宫妃不同。
自皇上驾着羊车行幸后宫以来,这十多年间她从未有过失宠的感觉,尽管失宠对于一个宫妃来说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许多皇后尚且如此,其他名分不足的妃嫔就更不用说了。潘修仪不懂什么诗文,但她也知道陈皇后千金买得相如赋的故事。她原本知道这类故事,就像知道数百年前甚至上千年之前那些宫怨故事一样,觉得它们离自己都很远很远。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也成了那些故事中的一个角色。
十多年来,在和皇上相处的日子里,她甚至感到皇上只属于她一个人——至于皇上偶尔行幸它处那不过是自己偶尔外借一下而已,就像自己只属于皇上一个人一样。有时候,她甚至会感到自己已经和皇上溶为一体了。她是那么了解皇上,哪怕是皇上的一丁点的变化;而皇上也是那么熟悉自己,甚至熟悉到自己的每一根毛。除了皇上卧病的那些日子,她甚至到了专夕侍奉皇上的地步;即使是皇上卧病的时候,只要皇上一醒来,也是自己带着虎头侍奉于侧的时候多。在这一点上,即使是皇后也会自愧不如的——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在心中腾起一股很自豪的感觉。不过,现在想起皇后,她倒起了一层怜惜之意:现在自己的感觉,不就是当初皇后健在时所品尝到的感觉吗?现在她尝到了苦涩的滋味,她就有了一些愧意。
也许,当初不该把皇上完全地从皇后身边夺走,早知道,分一些日子给皇后。如今这种苦滋味,莫非是上天在有意无意间对自己实施的惩罚?莫非这是一种因果报应式的惩罚?但转而一想,她又释然。皇后有一个太子,太子大了,皇后除了能收获那份天下人所仰望的荣耀和自豪之外……不过皇后没有能等到那一天。当然,皇后还有她的诗文,那时候,她会有自己今天的感觉吗?自己不懂得什么诗文,甚至也不爱那些一般宫妃所喜好的琴棋书画、品茗簪花。也许,天生我,只是为了全身心地伺候皇上;只要伺候好了皇上,这就够了。
潘修仪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往事一幕幕从她的眼前掠过,恍恍惚惚中,在品味那些伺候皇上的细节的过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皇上的身边,置身于皇上那坚实的臂弯里。她分明嗅到了皇上的气味,她分明感受到了皇上的体温。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不能睁开眼睛。
她沉浸在对那些细节的回味中。那些似真似幻的细节,让她对皇上强健躯体的想念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以至于在不经意间,她竟然在迷迷糊糊中开始呻吟起来,面红耳赤;随之她竟然出了微弱的呼唤:“陛下——”
“修仪——修仪——”站在不远处的侍女珠儿惊慌地小步快走到了她的跟前。
这时候,潘修仪才从迷幻中回到现实。
不知道是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的羞涩,还是因为对那些细节的回味过于投入,回到现实中的潘修仪对着眼前的侍女,竟然仿佛不知出了什么事。
“修仪不舒服吗?”侍女珠儿怯生生地问。是魇住了吗?然而珠儿不敢问,只能这么猜测着。珠儿的经历还不可能想到潘修仪这一层。
“有点……也没什么。”
潘修仪不想有人打搅她,就示意珠儿走开。珠儿转身走了几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