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里,有一种被现实击碎的骄傲,而自己的这份“好运”,恰好踩在了那片最脆弱的地方。
吴雪关上房门,外面的争吵声依旧在空气里起伏,像楼下河道里淌个不停的水声,忽远忽近,却无处可逃。夜色透过半掩的窗帘渗进来,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台灯的光,将他笼在一小片温暖却孤立的世界里。
他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那台黑色的手机,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好运”,还是因为外头的唇枪舌剑。就在这种莫名的寂静与烦乱交织的时刻,记忆像一条被风吹起的丝带,忽然飘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是一个和今天完全不同的午后,阳光明亮而不刺眼,像是被一层薄纱过滤过。校园的小花园里,有一条静静的长椅,长椅旁是一株低矮的玉兰树,正开着白色的花,花瓣落在长椅上,像刚下过一场极轻极浅的雪。
柯怡就坐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裙子,裙摆微微起皱,却干净得像刚被春风晒过。脚上是一双带蕾丝花边的白短袜,配着浅口帆布鞋,像画里才会出现的细节。她低着头,怀里捧着一本杜拉斯的《情人》,指尖轻轻压在书页上,像是怕惊扰了文字之间沉睡的故事。
阳光透过玉兰花的枝叶洒下来,斑驳的光影在她的裙摆和裸露的小腿上轻轻跳跃。那一刻,吴雪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段柔软的春日乐章。
她的发丝有点长,微卷,被风轻轻拨动,偶尔有几缕垂到脸颊边,遮住了她的眼睛。可当她抬头看向阳光时,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初化的冰雪,带着一点不经意的明亮。她只是安静地坐着,连呼吸都似乎很轻,却让周围的一切——花香、阳光、空气——都变得透明起来。
那是吴雪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美”这种东西可以是无声的。不是舞台上的灯光,不是人群的喝彩,而是一种静水深流的、让人不敢大声说话的美。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笨拙地站在小径上,不知道该走过去,还是假装路过。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一倍,掌心出了汗,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那天的风很轻,却把玉兰花的香气推送到他的鼻尖,和柯怡身上的淡淡肥皂香混在一起,成了他至今都忘不掉的味道。
后来,他终于鼓起勇气从她身旁走过,却只敢看一眼,那一眼像被什么温柔又锋利的东西刻在了心上。
多年以后,每当夜晚变得空旷,窗外的风声像在废弃走廊里反复回荡,外面的世界嘈杂得让他想一键关掉全部噪音的时候,这个画面便会悄无声息地闯入他的心里。
那是和眼前截然相反的一个午后没有沉闷的夜色,没有急促的争吵声,没有霓虹灯下翻腾的人群,只有柔和的阳光将整个世界洗成浅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