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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液体顺着靴筒往上爬,程立伟摸到腰间的测深绳甩下去,绳结触底时,他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 才半分钟,积水已经漫过膝盖。更可怕的是水面漂浮的东西:半只烧毁的工牌,一枚生锈的蝴蝶发卡,还有片带着焦痕的裙布。
这些东西他太熟悉了。十年前那场冷却塔爆炸事故,失踪的女工苏梅,就总戴着这样的发卡,总穿一条蓝底白花的裙子。
蒸汽管道的爆裂声将回忆炸得粉碎。程立伟拽着小林往安全通道扑,积水里突然浮起无数细碎的气泡,每个泡泡破裂时都传出微弱的哼唱,是《茉莉花》的调子,苏梅生前最爱哼的。
“别回头!” 他死死捂住小林的眼睛,自己却忍不住回望。
水面上赫然浮着一双白布鞋,鞋面上绣着的栀子花正在慢慢褪色。而在那些交错纵横的管道之间,一个穿着白花裙的身影正缓缓转过身,雾气在她脖颈处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那里本该是头颅的位置,此刻只有不断渗出的、带着煤屑的黑水。
安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时,程立伟听见小林牙齿打颤的声音:“师傅,她…… 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摸出藏在防护服内侧的旧照片。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苏梅站在冷却塔前笑靥如花,白布鞋上的栀子花还鲜艳得像要滴下来。照片背面有行娟秀的字:“等检修完这轮,就穿新做的裙子去看火把节。”
那天正是七月初七。
凌晨五点,浓雾终于散去。程立伟在干涸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从管道区一直延伸到煤仓入口,像极了赤脚踩在滚烫地面上的痕迹,每个脚印中央都嵌着一小块焦黑的煤渣。
中控室的报表显示,昨夜的煤耗量比记录高出整整三吨。而在程立伟的口袋里,那半张信笺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还差…… 一点点。”
检修队进场时,程立伟正蹲在煤仓底部,用镊子夹起一块沾着白丝线的煤块。阳光透过格栅照进来,在他身后投下细长的影子,而在那影子的脖颈处,隐约有圈深色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