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揣进怀里,军绿色衬衫的领口蹭着下巴,带着股淡淡的樟脑味。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老李的女儿回来了,扎着羊角辫,脖子上挂着枚崭新的毛**像章。梦见母亲在桥洞下擦皮鞋,手里攥着张汇款单,笑得满脸皱纹。梦见弟弟从矿洞里走出来,手里捧着把亮晶晶的矿石,说能给姐姐买花布做裙子。
醒来时,枕头湿了大片。阿春摸出日记本,借着月光翻到空白页,用烧焦的树枝写下:“今天,我是第十八个。”
窗外的野百合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在月光里轻轻摇晃,像只不肯熄灭的灯笼。
推土机的轰鸣声震碎晨雾时,阿春正在菜地里摘辣椒。绿色的果实坠在枝头,像串串小小的灯笼,她的指甲缝里沾满了辣椒汁,辣得眼睛发疼。
“快看!” 金花举着搪瓷缸跑过来,缸沿还沾着昨晚的米汤,“修路队来了!”
山坳口扬起滚滚黄尘,三辆绿色的卡车像笨拙的甲虫,碾过满地的碎石。阿春眯起眼睛,看见车斗里坐着些戴安全帽的男人,他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惊飞了菜地里的麻雀。
救助站的铁门被推开时,女人们突然安静下来。带队的男人穿着工装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皮肤被晒得黝黑。他的目光扫过铁皮房,最后落在阿春手里的辣椒上。
“我是王磊,工程队的队长。” 他的声音像碾路机,“接下来三个月,麻烦各位多照应。”
金花突然笑起来,金牙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王队长要我们怎么照应啊?” 她故意挺了挺胸,旗袍的开叉又往上滑了滑。
男人们爆发出哄笑,王磊却没笑,只是从帆布包里掏出包糖果,往孩子们手里塞。“听说这里有几个孩子?”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缩着的两个小男孩身上,那是上个月从缅甸救回来的,父母都死在了人贩子手里。
阿春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表盘裂了道缝,指针却还在不停地转。像极了老李那枚旧像章,明明饱经风霜,偏要亮得扎眼。
工程队在救助站隔壁搭起了帐篷。夜里,柴油发电机的响声像头怪兽,震得铁皮房的窗户嗡嗡作响。阿春躺在木板床上,听着男人们唱跑调的军歌,突然想起澜沧江的涛声,原来有些声音,都是让人睡不着的。
“想什么呢?” 金花凑过来,嘴里嚼着口香糖,“王队长对你有意思哦,今天看你的眼神都直了。”
阿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配不上。” 她的声音埋在枕头里,像粒发不出芽的种子。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金花吐掉口香糖,用鞋底碾了碾,“在这里,能抓住个男人,比什么都强。”
第二天清晨,阿春去溪边洗衣服时,看见王磊蹲在石头上刷牙。他的军绿色 T 恤沾着机油,领口磨出了毛边,泡沫顺着下巴滴进水里,惊起群小鱼。
“早。” 他含糊地打招呼,把牙刷塞进嘴里。
阿春低下头,搓着手里的军绿色衬衫,老李的五角星在泡沫里若隐若现。“王队长,你们要修多久?”
“顺利的话三个月。” 他漱了漱口,“这条路通了,走私和拐卖就难多了。”
溪水哗哗地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