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局长秘书的车便等在了家属院外。
沈云栀上车到了文化局,周苗青和赵雅早已热情地在办公室等她。
“沈老师,你看看这些。”周苗青小心翼翼地捧出几个用油纸妥善包裹的照片夹,神色郑重地一一介绍。
“这张,是当初清理南边老雷区时,在一个坍塌的掩体里找到的,是一个侦察班的战前合影……遗体没能找到,就只剩下这张照片了,可惜面容都模糊了。”
沈云栀接过照片,只见上面十几个年轻战士的轮廓依稀可辨,但五官细节几乎与泛黄斑驳的纸面融为一体。
赵雅又指向另一张:“这张更震撼,听说是当年部队急行军过冰河,没有桥,几十位女同志跳进齐腰深的河水里,用肩膀扛起门板搭了座人桥!可惜照片受损太严重了。”
接着,她拿起另外几张更为残破的照片,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
“还有这些……是当初的娃娃兵。听说里面最小的才八九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扛着比他们还高的枪上战场了……”
沈云栀的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
照片损坏得更加严重,水渍、霉斑和划痕几乎覆盖了整个画面,那些小小的身影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他们过于宽大的军装和矮小的个头。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那些斑驳的、几乎看不清面容的稚嫩轮廓,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紧了。
这些孩子……比她的满崽,也大不了几岁啊。
她的满崽还在无忧无虑地读书、玩耍,会因为一颗糖、一次打靶练习而欢呼雀跃。
可照片上的这些孩子,却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在枪林弹雨之中,永远地定格在了这样的年纪。
他们的人生画卷才刚刚展开,就被战火无情地撕裂、湮没,只留下这模糊不清的影像,诉说着曾经的壮烈与牺牲。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鼻尖,沈云栀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
她抚摸着照片,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最后几张,则是日军暴行的罪证,画面触目惊心。
周苗青声音低沉:“这些……也必须修复好,留下来。要让后人永远记住。”
这些照片上的人各不相同,但那股透过岁月依然能感受到的、为家国不惜一切的赤诚之心,却是相通的。
沈云栀抚过这些珍贵的影像,肩上的责任感沉甸甸的。
开始工作之后,在拷贝灯箱柔和的光线下,
她一边用极细的画笔蘸取特制颜料,一点点勾勒填充,一边对围在身边学习的周苗青、赵雅以及另外两位干事讲解要领:
“你看,在强光下,这里,还有这里,其实有非常细微的明暗差异,这可能就是帽檐下的眉毛,或者嘴角的弧度……我们要做的就是顺着这些仅存的线索,把它还原出来,而不是凭想象去画。”
“原来还能这样!”赵雅看着在沈云栀笔下逐渐清晰起来的一张年轻面容,忍不住低声惊呼。
几位干事围着灯箱,看着沈云栀如何利用光影层次让模糊的影像“重生”,都感到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