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他厉声下令,眼中闪烁着残忍和兴奋的光芒:石崇完了!他彻底崩溃了!这正是擒杀他的最好时机。
士兵们如梦初醒,蜂拥而上,刀枪并举,试图阻挡石崇。
然而,那只由金钗幻化而成的巨大白鸟,在发出那一声摄人心魄的清唳之后,并未离去。它洁白的双翼猛地一振,一股沛然莫御、却又不带丝毫杀气的柔和飓风凭空生成,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将扑向石崇的士兵们掀得人仰马翻。飓风精准地绕开了石崇,只在他周围形成一片奇异的、无人能靠近的真空地带。
白鸟再次发出一声悲悯般的清鸣,它盘旋而下,巨大的翅膀轻柔地拂过梁绿珠冰冷的身体,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它昂起优雅的脖颈,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倒在绿珠身旁、抱着她尸身发出野兽般哀嚎的石崇。
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哀伤,有眷恋,有释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诀别与托付。
最后,白鸟引颈向天,发出一声穿云裂石、响彻整个洛阳城的长唳。声浪滚滚,震得金谷园残存的琉璃瓦片簌簌作响。唳声未歇,它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振,卷起一阵强烈的气流,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纯净无瑕的白色流光。
白鸟尾羽末梢的赤金,如同划破阴霾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朝着遥远的南方天际,朝着交趾国的方向,疾速飞驰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尽头,只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光痕,和园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认知的神迹惊呆了。士兵们忘记了厮杀,忘记了命令,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仰望着白鸟消失的天空,脸上充满了敬畏与茫然。
唯有石崇。
他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梁绿珠尚有余温的身体,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她冰冷的颈窝里。他宽阔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从他胸腔深处断断续续地挤压出来,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又迅速变得冰凉。
什么权势滔天,什么富可敌国,什么金谷繁华……在这一刻,都成了最可笑、最可悲的尘埃。他拥有过天下至宝,却守护不了心中唯一的明月。
苏蕙的谶语,字字如刀,剜心刻骨——“玉碎楼头”,她竟真的用这般惨烈的方式,践行了她的诺言,回报了他的“恩情”。这“恩情”,他此刻才痛彻心扉地明白,是何等的沉重。何等的……令他万劫不复。
“绿珠……绿珠……”他一遍遍地、模糊不清地呼唤着梁绿珠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从冰冷的死亡中唤醒。
他抚摸着她的发髻,那里空荡荡的,失去了那支沉重的金钗,也失去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他握着她冰凉的手,那曾经按着翠笛、为他烹茶的手,如今软软地垂落。
巨大的悲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彻底吞噬、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心,随着绿珠的坠落,早已摔得粉碎。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怀中这具逐渐冰冷的身体,和那无边无际、将他灵魂都冻结的黑暗与绝望。
孙秀终于从白鸟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着跪在血泊中、抱着女人尸体失魂落魄的石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