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的茫然、对牺牲者的敬畏、以及对自身渺小的认知的情绪,开始在沉默中滋生。
铁砧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钢筋,金属尖端垂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瘸婆身边,拿起那个瘪掉的水壶,默默地走向管道深处渗水的地方。那里,浑浊的水滴正极其缓慢地汇聚到一个小坑洼里。他蹲下身,用壶口小心翼翼地去接那每一滴珍贵的水,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抱着婴儿的女人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落在幻影身上,又落在他身边的枪管上。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茫然和恐惧,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轻轻拍着怀中的婴儿,哼起了一首不成调、嘶哑破碎的摇篮曲。
夜色在管道外无声流淌。废墟之上,那株顶开碎石、在星光下摇曳的柔弱嫩芽,两片沾着露珠的叶子边缘,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翠金色泽,如同最细微的血管脉络,悄然蔓延开去,渗入它刚刚扎入瓦砾深处、稚嫩却无比坚韧的根须。
管道深处,那处铁砧接水的湿滑洼地边缘,浑浊的水珠沿着管壁的锈蚀缓缓滑落。一滴浑浊的水珠在坠落前的瞬间,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小的、针尖般的翠金色光点一闪而逝,如同沉入深水的星火,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摊维系生命的浊水之中。
女人怀中的婴儿,在母亲嘶哑破碎的摇篮曲中,终于沉沉睡去。黑暗中,他那小小的、微微张开的手掌边缘,一点极其黯淡的、几乎融入阴影的兽化利爪虚影,如同初生的绒毛,悄然浮现了一瞬,又迅速隐没,快得连紧抱着他的母亲都未曾察觉。只有婴儿那沉睡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猫科动物般的、原始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