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之间仅有少许皮肉粘连。
帝国的皇帝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白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却仍在举棋不定。
“老了。”他叹了口气。
皇帝也是人,也有从年轻变得衰老的过程。历史上的大多数昏庸,都不过是老年判断力下降之后的必然结果。
若航船的走向只凭耄耋一人决定,这艘船离沉没便也不远。
方遵并未衰老到如此程度,但他也早已不复年轻时的那般魄力果决。
他的手上沾染太多鲜血,有好人的,也有坏人的。为了登上这个皇位,他杀了自己的父亲。为了巩固方家皇权,他指派长垣将士出关送死。
大周的权力握在不姓方的那一群人手中,他要夺权,便只能以血为祭。
时间匆匆而逝,无数人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清晰又模糊,待到他终于抵达黄金台前的最后一扇门时,回首望去,已然是一地枯骨。
早春的天气犹然寒冽,帝国的皇帝枯坐在亭台之中,打了个冷战。
方遵用力裹紧身上的大髦,忽觉眼前气流声响,却是薛公公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太监弯下腰,恭敬道:
“陛下,蓟州城内有变。”
“有何变?”
“范阳卢氏对外宣称,族长卢泰年突破七转后根基不稳,现已重新闭关。”
方遵嗤笑一声:“上原王氏的人昨天刚到蓟州,今天卢泰年便自行闭关,真是做戏都懒得做。”
他盯着眼前的残局,黑白二字密密麻麻,棋盘上仅有数处空缺可供落子。无论落在哪里,似乎都不能改变白龙被黑刀一分为二的结局。
冷风拂过,吹动皇帝不再乌黑的鬓发,露出几缕掩盖不住的苍白。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方遵问。
“回陛下的话。”薛公公躬身回答,“今日是二月十九。”
“二月十九……”方遵喃喃自语。
“知道吗?”他低声说,“一千年前长垣落成的那一天,也是二月十九。”
薛公公的腰弯得更低了一些。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长垣要塞从未被人攻破过。它的墙砖之下不知道埋着多少异族的尸体,即便被马刀砍得遍体鳞伤,长垣仍在。”
方遵像是在对薛公公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若要说大周的皇族对这天下有什么贡献的话,当年修建长垣或许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长垣啊……人们都说,没有长垣拦着异族,便没有今日大周的安宁和平。”
“但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方遵站起身,瘦削的身影落入夕阳。
“长垣……它拦着的不止有塞外的残暴异族,更有中土的不臣世家。”
他拂袖转身,一步一步离去,步伐缓慢而坚定。如日月轮转,天命难违。
薛公公默不作声地跟从在他的身后,忠诚的老太监会支持皇帝的一切决定,虽死不悔。
夕阳斜照,树影落于亭台。寂寥棋盘之上不知何时悄然落下一枚白子,它正巧地卡在巨龙的咽喉之处,将巨龙的头颅与身体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