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之环
林砚第一次见到沈知渊,是在台风过境后的古籍修复室。窗外的白玉兰被狂风撕扯得只剩残枝,室内却静得能听见宣纸纤维舒展的微响。他戴着白手套,指尖捏着镊子,正将一张霉变的《箴言》残卷从托纸上剥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腕骨处投下一道细而亮的光痕,像为某种古老契约烙下的印记。
“这处‘为沧海定出界限’的墨痕,”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宣纸还轻,“是后人补的。你看晕染的弧度,少了明代工匠特有的‘涩笔’,倒像……”他抬眼看向门口的林砚,目光落在她怀里抱着的青铜鼎,“倒像你这尊鼎身上的云纹,太刻意追求规整了。”
林砚愣住。她是博物馆的青铜器修复师,今天临时来古籍室借工具,怀里的战国青铜鼎刚完成除锈,鼎腹上的云纹确实是她参照拓片补刻的。这人竟能隔着三米远,从墨痕联想到金属纹路,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在他眼中,都只是某种秩序的载体。
“沈老师?”她试探着开口,怀里的鼎似乎沉了些,“我是林砚,青铜器组的。之前听馆长说,您从大英博物馆借回了《箴言》孤本的微缩胶片?”
沈知渊放下镊子,摘下手套的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那双手不是在触碰现代织物,而是在拆解时光的经纬。“是林师傅的孙女?”他忽然问,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二十年前,你祖父帮我修复过一块刻着‘智慧立地’的汉砖,他说青铜器的锈色里藏着大地的记忆,古籍的墨痕里住着天空的呼吸。”
林砚猛地攥紧了鼎耳。祖父去世那年她才十岁,只记得老人总在灯下摩挲青铜器,说每一道纹路都是古人与天地对话的语言。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台风天,从一个陌生男人口中,听见祖父的名字与《箴言》的字句重叠在一起,像两缕失散多年的丝线,突然在阳光下缠绕成结。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砚成了古籍修复室的常客。有时是借工具,有时是送馆长交代的文件,更多时候,是坐在角落的木椅上,看沈知渊修复那卷《箴言》。他修复的方式很特别,不急于清理污渍,反而会先对着残卷静坐半晌,仿佛在倾听某种旁人听不见的声音。
“为什么不直接用化学试剂去霉斑?”一次,林砚忍不住问。她看着他用竹刀轻轻刮去纸页边缘的霉点,动作轻得像在抚摸初生的婴儿。
沈知渊抬了抬眼,指尖悬在纸页上方:“你补刻鼎纹时,会直接用砂纸磨掉原有的锈迹吗?”
林砚摇头。青铜器的修复讲究“修旧如旧”,原有的锈层是历史的一部分,强行去除只会破坏器物与时光的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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