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的胳膊往门外拖。
夜墨的破布鞋在地上蹭出一道浅痕,沾着他吐出来的血,很快就被后来的人踩在脚下,连点痕迹都没剩下。
他的怀里还揣着那块没来得及送给刘大厨的猪肉——那是他攒了半个月月钱买的,肉皮上还带着点冰碴,此刻却随着他的身体一起,变得冰冷。
御膳房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灶台的火苗重新窜起,菜刀切在菜板上出“笃笃”
的声响,厨子们聊着待会儿要给皇上做的“龙凤呈祥”
,杂役们忙着挑水劈柴,没人再提起那个刚断气的小学徒。
只有偶尔有人路过后门,看到杂役把夜墨的尸体往乱葬岗的方向拖,才会随口问一句:“这是谁啊?”
得到的回答也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前几天来的学徒,不知怎么就没了。”
说完,便转身回了厨房,连头都没回。
夜墨不知道的是,他的死,很快成了别人邀功的筹码。
当天下午,负责后宫安全的李统领就带着人来了御膳房。
刘大厨早已备好说辞,把夜墨的“意外”
说成是自己“警惕性高”
,提前让学徒试吃,才没让可能出问题的吃食送到贵妃面前。
李统领听了,连连点头,拍着刘大厨的肩膀说:“刘师傅做得好!
若真让娘娘出了差错,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你这警惕心,得在皇上面前好好提一提!”
刘大厨笑得满脸堆褶,忙让人端上刚沏好的茶。
两人坐在桌边,聊着怎么把这件事“办得漂亮”
——既要让皇上知道御膳房的严谨,又要凸显李统领“监管得力”
,至于那个死掉的小乞丐,不过是这场“立功戏”
里,一枚用了就丢的棋子。
没人去问夜墨叫什么,没人知道他曾在巷子里盯着灶台呆,没人记得他为了学切菜,手指被破菜刀划得满是伤口,更没人在乎他到死,怀里还揣着一块想送给师傅的猪肉。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死了就死了,连惋惜都是多余的。
乱葬岗的风很大,卷着黄土,吹得夜墨的尸体瑟瑟抖。
几只乌鸦落在他身边,啄着他怀里的猪肉,出“呱呱”
的叫声。
远处的京城灯火通明,御膳房的方向还飘着饭菜的香气,那是夜墨曾经最向往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他的葬身之地。
他的厨梦,碎在了御膳房的青砖地上,碎在了别人的功名利禄里,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就像他这个人,来了又走了,没人在意,没人记得,只有乱葬岗的黄土,默默地将他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