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牧是被饿醒的。
胃袋里像有把生锈的铁勺在反复刮擦,每一次收缩都扯着五脏六腑往一起拧,连带着喉咙里都泛着酸水——可他连能吐的东西都没有。
破草席子裹着骨瘦如柴的身子,肋骨在昏暗中根根分明,像晒裂的土地上凸起的石棱。
窗外是后半夜的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争抢东西的嘶吼,很快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这是饥荒的第三个年头。
土地早被晒得板结,裂开的口子能塞进小孩的拳头,往年这个时候该漫过脚踝的麦浪,如今只剩地里零星几根枯黄的野草,刚冒头就被人连根拔起,连带着泥土一起塞进嘴里。
村里的井早就干了,男人们每天要走几十里路去河边挑浑浊的泥水,女人们则守着自家那点藏在地下的、霉的谷种,眼睛亮得像要吃人。
夜牧今年才七岁,可他的手已经布满了老茧和裂口。
每天天不亮,他就跟着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哥哥去地里翻找,哪怕是草根、树皮,只要能咽下去的,都要挖出来揣进怀里。
有一次他找到半块绿的红薯,攥在手里跑回家,却被隔壁的王二抢了去。
王二比他壮实,把他推倒在地上,用脚碾着他的手,嘴里骂着“小崽子也敢跟老子抢吃的”
,然后当着他的面,连红薯皮都没剥就吞了下去,连渣都没剩。
夜牧趴在地上,手被碾得渗血,却不敢哭——眼泪也是要消耗力气的,在这个年代,力气就是命。
家里早就没粮了。
爹在去年冬天去山里找吃的,再也没回来;娘躺在床上,脸瘦得只剩一层皮,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
夜牧每天把找到的一点点吃的先给娘,自己则靠喝水和啃树皮充饥。
他知道树皮吃多了会拉不出屎,村里已经有老人因为这个没了,可他没办法,不吃就会饿死。
这天中午,太阳毒得能把人晒化。
夜牧在村头的老槐树下翻找,突然看到树根下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他走过去一看,是一堆霉的玉米芯。
玉米芯本来没什么吃的,可霉之后,有的会生出一点菌丝,村里有人饿极了,就会煮着吃。
夜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玉米芯收进怀里,生怕被别人看到。
回到家,夜牧把霉的玉米芯放进破锅里,又去水缸里舀了一点水——水缸里的水已经见底了,这是最后一点。
他生火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因为他太饿了,也因为他希望这点玉米芯能救娘的命。
火很小,锅里的水半天都没开,夜牧坐在灶台边,看着锅里的玉米芯,肚子饿得咕咕叫,口水不停地往下咽。
终于,水开了。
夜牧把锅里的玉米芯捞出来,先给娘喂了一点。
娘吃了之后,咳嗽了几声,呼吸好像稍微平稳了一点。
夜牧很高兴,他自己也拿起一根玉米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霉的玉米芯又苦又涩,还有一股怪味,可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他吃了一根又一根,直到把锅里的玉米芯都吃完了。
没过多久,夜牧觉得肚子开始疼了。
一开始只是隐隐作痛,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