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着算盘状的金鱼符,“信用二字,有时候比刀剑更管饥饱。”
李渊忽然起身,望向殿门外:“朕能赦罪,却赦不了人心里的恨。
昨日有人往流放犯的馊饭里掺砒霜——”
他猛地转身,念珠啪地扣在案上,“但既然诸卿说到信用传旨:流放者悉数召还!
另命刑部给每位赦归者放路凭,盖朕之玉玺,看谁还敢半路下毒!”
此刻的王世充因为负责防卫的士兵尚未配备齐全,被暂时安置在雍州的官邸内(雍州为古代九州之一,唐代雍州治所设在长安城内,其官署位于光德坊。
唐代京兆府即由雍州改制而来,管辖京师地区。
现代地理对应范围为陕西省西安市主城区及周边部分地区)。
当敕令由十二骑飞使驰传天下时,光德坊官邸里的王世充正对铜镜梳理胡须。
他听见街外宣旨的鼓声,梳子突然坠地,那份他赌上性命换来的赦书,终究成了真正通行大唐疆域的护身符。
而两仪殿的蟠龙藻井下,李渊对留下议事的裴寂轻叹:“朕今日赦的不是王窦余党,是天下人对新朝的念想。”
冰鉴里的最后一块冰悄然融化,在金砖上洇开一道似有若无的水痕。
这番君臣交锋被刻意模糊处理。
当夜值宿的中书舍人看见敕令草稿上曾有一行朱批“胁从不论”
,最终却变成工楷誊写的“咸赦除之”
。
而真正精妙的操作在雍州廨署:王世充被安置的光德坊官邸突然增调二百守军,兵部录事账簿上却记作“修缮京兆府衙募工”
。
右骁卫将军私下嘀咕:“防贼似的守着个失势郑王,圣人也忒小心。”
殊不知这正是李渊的障眼法,重兵看守明为护卫,实为标记靶心。
是夜,长安城光德坊的旧雍州官邸笼罩在暮色之中。
被软禁在此的王世充望着庭中枯槐,对兄长王世恽叹道:“唐朝朝廷虽赦我等死罪,然戍卫至今未配齐全,只怕”
话音未落,忽闻门外马蹄声碎。
“圣旨到——”
一声长喝划破黄昏的寂静。
独孤修德身着刺史官服,率十余劲卒阔步而入,玄色披风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中黄绫卷轴倏然展开:“王世充接旨!”
王世充兄弟慌忙伏地。
独孤修德朗声诵读:“诏曰:特召郑王即刻入宫面圣,咨问东都旧事”
念至此处,他忽然压低声线,怒声问道:“王世充,可还记得两年前被你鸩杀于洛水畔的独孤机否?”
王世充猛然抬头,但见独孤修德眼中寒光迸射,慌忙道:“你你假传圣旨!”
“报仇雪恨,便是天旨!”
独孤修德掷诏于地,腰间横刀铿然出鞘。
其兄弟数人瞬时堵死廊庑,弓弦拉满之声簌簌不绝。
王世恽暴起欲搏,却被三柄长矛同时贯透胸背。
血雾喷涌间,独孤修德踏血迫近:“家父饮毒时,你可曾给过辩白之机?”
说话间,独孤修德手中刀光如匹练斩落,王世充举臂格挡,四指齐根而断,疼的他“哎呀”
一声,俯身跪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