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九月廿五,长安城在秋日晨曦中缓缓苏醒。昨夜刚下过一场细雨,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还泛着湿漉漉的光。卯时三刻,承天门的鼓声准时响起,惊起一群在宫檐下栖息的麻雀。
太极殿内,沉水香在鎏金熏炉中静静燃烧。李渊端坐在龙椅上,目光缓缓扫过殿中肃立的文武百官。龙椅扶手上的赤金螭首已经被摩挲得发亮,就像这个新生的大唐帝国,在战火的淬炼中逐渐显露出它的轮廓。
"陛下,"户部尚书刘政会出列奏报,他的紫袍下摆还沾着从衙署带来的尘土,"如今天下初定,然各地户口流失严重。据各道粗略统计,现有在册人口不足隋大业年间三成。臣请旨开展全国户口普查,以实国库,强兵源。"
说话间,他手中的象牙笏板微微颤抖。这不是紧张,而是愤怒,昨日他刚审理完一桩案子:京兆府一个里正,竟将同一批农户同时在军府、王府和州县三个名册上登记,吃三份空饷。
民部侍郎紧接着补充:"前朝炀帝暴政,加之连年战乱,百姓或逃亡山林,或依附豪强。清河崔氏一户就隐匿佃农三千,范阳卢氏更甚,名下田连阡陌,却只报百口人丁。"言毕,他抬起眼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反应,"若不能厘清户口,朝廷赋税将成无源之水。"
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一些出身关陇贵族的官员下意识地交换着眼色,他们的家族在地方上也隐匿了不少人口。而寒门出身的官员则大多挺直了腰板,这无疑是打破世家垄断的良机。
就在户部议案尚未议决之时,太常卿郑元璹颤巍巍出列。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臣,今日特意穿上了最正式的一品朝服。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臣还要奏请一事。太常寺现有乐工及其家眷,共计三千五百余口,多是前代因罪被罚没的官奴。这些人世代相承,身份卑贱..."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名册:"如乐工张妙音,其祖上原是北齐文林郎,因文字狱被罚入乐籍,至今已历四代。每逢朝会大典,他们必须强颜欢笑;而平日则被禁锢在太常寺内,子女不得科举,不得与平民通婚。"
老臣的声音忽然哽咽:"前隋大业年间,有乐工因母亲病重,私出太常寺寻医,被杖毙于市...其母闻讯,当夜投井自尽。"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殿外风吹松涛的声音。良久,谏议大夫孙伏伽慨然出列,这个以刚直着称的寒门官员,此刻面颊涨得通红:
"陛下!乐工之制,实乃前朝弊政。今大唐新立,正当革除积弊,示天下以新政!"
保守派的官员立即反对。礼部尚书出列时,腰间玉带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乐制乃礼法根本!若废乐工世袭,祭祀大典何以维持?恐伤朝廷体统!"
双方争论越来越激烈。就在此时,李世民朗声发言。他今日穿着一件简单的圆领袍,但腰间那柄横刀显示着他刚刚从军营赶来:
"儿臣近日巡视关中,见百姓流离者众。解放乐工正可显我大唐新政与前朝不同。况且太常寺乐工中,不乏精通音律之士。若许以良人身份,必有更多人愿习礼乐,何必固守世袭贱籍?"
李渊看着众臣,双手紧按在龙椅两侧扶手上。他想起昨日在宫中听见的琵琶声,那乐工弹得极好,可当他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