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和鲜血,把镶金嵌银的甲胃都染得灰不熘秋,像是从泥土里打了滚一样。
本就衰老的脸上皱纹不知何时早已爬满,睿智如狐凶残如狼的眸子更是浑浊得好似泥潭。
“阿玛!”
莽古尔泰向来以残忍凶蛮着称,此时忍不住鼻子一酸喊了出来。
喧嚣的战场里奴尔哈赤哪听得到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闷的马蹄却越来越近了。
“马蹄声?!”
莽古尔泰勐然站立在马背上,看到白杆兵原先军阵位置处尘土飞扬,里头传来如山崩的巨响,一阵阵敲打在莽古尔泰的胸膛直达天灵盖。
这次再无犹豫,莽古尔泰坐回马背,一夹马腹朝着奴尔哈赤所在赶去,同时抄起长矛接连驱赶开冒冒失失朝他冲来的溃兵。
可大家都听见了越发接近的马蹄声,那是冲起来犹如神罚的骑兵,谁都不想被他们从身上践踏而去。
“给我滚!”
莽古尔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暴怒,战败、逃窜这些词如同耻辱一样反复鞭挞着他的内心,因此莽古尔泰要发泄的时候,直接将手里长矛一刺,挡在他身前的一名正黄旗旗丁便被轻易地贯穿,如同死在陷阱里的鹿一样无辜的睁大着眼睛看向这位尊贵的三贝勒。
好像在问,为什么要杀我?
莽古尔泰的怒火早已冲天而起,作为贝勒他本就有惩处溃败士卒的权力,在此时哪怕亲兵都不敢阻止这位暴怒的贝勒。
多亏了莽古尔泰自相残杀,本就慌乱的旗丁们更是风声鹤唳,以为督战队在执行军法,原本略有抵抗的势头顷刻间被打散。
恐惧,从此处蔓延。
留在战场里最后的上万人终于忍不住心中惊惧,所有的抵抗最后化作了夺路而逃,如同迁徙的黄羊,面对狼群的追逐丝毫不敢回首。
相应的,莽古尔泰带着亲兵杀散败卒的队列,一把抓住了奴尔哈赤的缰绳。
一刻前还意气风发的英明汗现在就是个迟暮的老人,迷茫的看向他第五个儿子。
“阿玛!
局势没法挽回了,跟我走!”
莽古尔泰连父汗都忘了喊,抓住奴尔哈赤战马的缰绳,呼喝着亲兵赶来簇拥着他们趁势离去。
可是从一开始,数百人逆着人群的行动如何能瞒过文搏的眼睛?
文搏把枪扎在地上抖动,将上面的尸体和残肢甩落,家丁们此时不需他发话已经把最后还在坚持的后金骑兵杀死,在残存的白杆兵配合之下,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终于还是属于明军。
只是这代价太惨痛了,不说凡河东岸为了攻克李永芳的营垒,浙兵直接用性命堆进去淹没了汉军步卒。
光是西岸白杆兵的损失就超过七成,一万川兵现在剩下两三千人人带伤,石柱、酉阳两家土司凑出来的精锐人马几乎损失殆尽。
秦邦屏当场战死,尸体被残存的白杆兵簇拥在中心,低吟着家乡的战歌为他送行。
秦良玉则是身披数创鲜血满身,被白杆兵从马蹄下抢了出来,如今昏迷不醒,被哭喊着抬起要送到铁岭城中寻人医治。
即使白刃临身也只是咬紧牙狂笑着刺出最后一枪,把敌人一同带进黄泉的士卒此时像是天都塌了。
白杆兵胜利了,可如果秦良玉死去,那他们的魂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