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四岁,稀疏枯黄的头发贴在瘦小的额头上,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干裂的小嘴微微张着。
“沈、沈姑娘……”陆太医的喉咙像是被沙石磨过,声音哑得厉害。
他从怀里摸索了好一阵,掏出一个用发黄的油布包,手指冻得不太灵便,解了好几下才打开。
油布下露出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针身光洁,在昏暗中闪着微弱清冷的光,是这苦寒之地里罕见的一抹贵气。
他将那针囊往前递了递,手微微发颤:“这……是传家吃饭的家伙什儿……想、想跟姑娘……说说以后能不能用水井……”他说完,赶紧垂下眼,清瘦的脸上窘迫得发紫。
这银针,是他在太医院当差时,圣上御赐恩赏,也是他安身立命最后的脸面。
沈家人都静了下来,炭火噼啪声异常清晰。
白天经历了李赖子的事件,流放犯人都冷眼旁观的态度令沈桃桃心寒,于是便不再让其他人用水井。
她不是什么圣母,对她好的她百般报答,对她不好的的她也没必要去顾念什么。
何氏看着那套光洁的银针,再看看陆太医的脸,又看看他身后妻儿身上同样补丁叠补丁、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眼里涌上不忍。
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出声,水井是桃儿打的,只能她说了算。
沈桃桃放下药瓶站起身,那抹银光刺得她眼窝子发酸。
李癞子在流放地作威作福惯了,流放犯人形成了本能的惧怕,那种时刻,选择自保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她看到二哥栽进雪窝子的时候,陆伯伯扶了一把,还悄悄给二哥点了止血的穴位。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嗓子眼的哽:“陆伯伯,您老快收起来。水井您可以用,白天还要谢谢您给我二哥止血。”
她走到角落,掀开豁了口的粗瓷碗,拿了一个冻梨,走到门口,直接塞到陆夫人手里,“拿着,给孩子吃。”
陆夫人那双布满冻疮的手猝不及防捧住冻梨,指尖冻得刺疼,眼底瞬间泛起泪光。
“谢……谢谢沈姑娘……”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顾不得什么,赶紧拿着梨退到最避风的角落,背对着大家。她低头看看怀里蔫蔫的孩子,再看看手里的冻梨,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