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手指在冻土表面划出浅痕时,夕阳正把冰棱染成蜜糖色。
这是昆仑站外围最普通的黄昏,科考站的探照灯开始在雪地上投下扇形光斑,远处的电机传来规律的嗡鸣——寻常得像他过去十五年里经历的每一个极地黄昏。
但指尖下的触感不对劲。
本该冻得硬邦邦的地表,竟有层指甲盖厚的软泥。
他蹲下身拨开积雪,更多深褐色的泥土暴露出来,混着几缕银白色的纤维,像某种植物的须根。
这不可能,昆仑站的冻土带已保持-17c达三个月,就算最近有升温,也绝不可能在四十八小时内解冻成泥。
更反常的是泥土的温度。
沈溯把温度计插进去,液晶屏跳至12c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实习生小林举着地质锤站在三步外,防冻面罩上的哈气凝成白霜:“沈老师,昨天采样时这里还是永久冻土层……”
沈溯没应声。
他注意到那些银白须根正随着脉搏般的节奏轻微蠕动,凑近了看,纤维表面布满细密的虹彩鳞片。
当他用镊子夹起一缕时,鳞片突然收紧,须根竟像活物般蜷缩成螺旋状。
这动作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大西洋底见过的管状蠕虫,可这里是海拔四千米的冻土带。
“把光谱仪拿来。”
他压低声音。
镜片反射的光里,他看见自己的瞳孔在放大——那些须根的断面渗出透明液珠,落地瞬间就在冻土上蚀出针孔大的坑,而坑边的冰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融化,露出更多纠缠的银白网络。
这时探照灯的光束扫过地面,沈溯忽然僵住。
无数条银白须根在雪下织成的网络,竟与他左腕灵魂芯片的能量回路图案完全重合。
那是联合政府为冻伤患者植入的神经修复装置,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烫,像有电流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沈老师,光谱分析出来了。”
小林的声音带着颤音,“这东西的分子结构……和三个月前回收的‘哲学奇点’辐射尘一致。”
沈溯的目光越过小林的肩膀,落在远处的电机上。
那台德国进口的设备突然出齿轮卡壳的噪音,探照灯的光芒猛地暗下去,三秒后又亮起,只是光线变成了诡异的青紫色。
更远处,昆仑站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红色的光团在雪雾里浮沉,像被按灭又点燃的烟头。
他低头看那片泥土,银白须根正顺着他方才划的浅痕,朝他的靴底蔓延过来。
沈溯踢开须根时,靴底的冰碴溅在冻土上,出细碎的脆响。
这声音让他想起童年在东北老家踩碎屋檐冰棱的冬日,可此刻耳边只有电机断断续续的喘息,还有小林牙齿打颤的“咔嗒”
声——寻常的记忆总在反常的现实里突然冒头,像冰面下窜动的鱼。
“去把三号仓库的液氮罐推来。”
他摘下手套,指尖触到须根的瞬间,灵魂芯片突然出蜂鸣。
左腕的皮肤泛起涟漪状的红痕,那些银白纤维像是被吸引般,纷纷朝红痕聚拢。
他猛地后退半步,纤维群竟在原地盘成直径半米的圆环,断面渗出的液珠滴在冻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