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那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深夜拜访，如同投入林小满平静（自认为）生活中的一颗怪味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
而在那九重宫阙深处，另一场关于她的评估，正在更为冷静、却也更为致命的层面展开。
东宫，书房。
烛火通明，映照着太子殿下那张恢复了往日雍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静的脸。
他已经换回了明黄色的常服，熏了香，沐浴更衣，试图洗去白日那身破烂行头和锅底灰带来的、刻骨铭心的“屈辱”
记忆。
然而，某些东西，一旦经历过，便再难轻易抹去。
心腹太监躬身立于下，连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将一份刚整理好的、关于林小满近期所有动向（包括丞相府风波、民间谚语流传、以及“反乌鸦嘴联盟”
名存实亡的最新情报）的密报呈上。
太子没有立刻去看那份密报，他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书房内静得可怕，只有那“笃、笃”
的声音，敲在人的心尖上。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冷意：
“所以，‘反乌鸦嘴联盟’，彻底成了笑话？王鹏吓破了胆，孙铭选择了明哲保身？”
“回殿下，正是如此。
据查，他们已无任何串联举动，私下也讳莫如深。”
“呵。”
太子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一群废物。”
他拿起那份密报，目光快扫过上面的文字。
当看到“宁惹阎王爷，别惹林小满”
这句已然传遍京城的谚语时，他的指尖微微一顿，眼神骤然锐利了几分。
“民间倒是总结得精辟。”
他放下密报，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那个居于城西陋巷的女子，“阎王爷索命，尚且有地府规矩，生死簿可查。
而她林小满……其言其行，无迹可寻，无法可依，全凭一心。”
他回想起白日里那场堪称噩梦的“微服私访”
。
那身无法控制的破烂行头，那女子看他时纯粹好奇、甚至带着点同情（这比恐惧更让他愤怒）的眼神，以及她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这一切都与他预想中的任何场景都对不上。
他预想过对方的惊恐跪拜，预想过对方的狡诈周旋，甚至预想过对方的拼死反抗。
唯独没有预想过……会被当成一个奇怪的、需要被“帮助”
的乞丐。
这种完全脱离掌控、不按常理出牌的感觉，让他感到极其不适，甚至……一丝隐隐的不安。
“此女能力之诡谲，已非寻常‘异人’二字可以概括。”
太子收回目光，看向心腹太监，语气凝重，“其力似能扭曲现实，颠因倒果，无视尊卑，近乎……规则本身。”
心腹太监屏住呼吸，他知道，这是殿下对此事做出的最高定性。
“孤原先以为，她不过是一件锋利些的兵器，可用则用，不可用则毁之。”
太子继续道，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如今看来，是孤想得简单了。
她不是兵器，她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