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元章这老儿,方才把几幅献上的“宝贝”骂得狗血淋头,言语刻毒得能刮下三层皮来。厅堂里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一股子死气沉沉,压得人胸口发闷,喘气都提着半口,生怕惹恼了这尊活疯子。
勋贵雅士们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倒不是怕他一个没实权的米博士,单怕被这老疯子当众指着鼻子,夹枪带棒地损上一顿。
被他那张利口嚼过,传将出去,怕不是要在京城里当一年的笑柄,连那勾栏瓦舍的粉头嫖客们,酒酣耳热时都要拿来下酒取乐!
待诏捧着下一幅卷轴的手都有些发抖,生怕又触了霉头。
画卷徐徐展开。
刹那间,米芾那原本充满烦躁与不屑的癫狂眼神,猛地一凝!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整个人僵住了。
前一刻还口沫横飞、指手画脚,此刻竟连气儿都屏住了,两只眼珠子死死钉在那画上,眨都不眨,恨不得剜进纸里去。
原是一幅水墨山水。
取的虽是万里江山一角,却也气象万千:
只见那山峦迭嶂,起伏连绵,脊梁骨似的拱起,雄健里透着股子灵秀劲儿。山间云气蒸腾,氤氲流转,活物儿似的,仿佛能听见它咻咻的鼻息。
最勾魂摄魄的,是那画儿右上角,一轮浑圆落日!那墨色用得,真真是绝了!
边缘虚虚蒙蒙,里头却深沉得化不开,仿佛裹着千年的苍茫和未散的余温,硬生生把西天染出一片昏黄来,含蓄里透着股子悲壮的劲儿。
满堂珠光宝气、锦绣绫罗,被这画的气韵一衬,立时都成了土坷垃,黯然失色!
“噫——呀!”米芾喉咙里滚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像是饿极了的野狗见了肥肉。
他猛地一个饿虎扑食,扑到画案前,宽大的袍袖“哗啦”带翻了旁边的细瓷茶盏,茶水四溅,他也浑不在意,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双手死死撑住案边,身子弓得像只虾米,鼻尖几乎要蹭到那纸面上。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贪婪地舔舐着画上的每一块山石、每一缕云烟,尤其是那轮勾魂摄魄的落日,恨不得一口吞下肚去
“好……好一个‘江山落日’!”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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