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内。
一阵呜咽咽的冷风,打着旋儿在园子里撒泼,刮得那几株残菊东倒西歪,枯叶子贴着冰凉的石阶,“簌簌”地乱滚,好不凄凉。
李师师身上虽严严实实裹着大官人那件外袄,暖意却只肯在上半截打转儿。
下头一双玉也似的小脚,未着罗袜,穿着软鞋踩在冷浸浸的石板路上。
风儿一过,她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细碎喷嚏,肩头儿缩成一团,那娇怯怯、颤巍巍的模样,倒比素日里添了几分孩气,越发惹得人心尖儿发痒。
“阿——嚏!”她慌忙用那宽大的袄袖掩了口鼻,眼波儿水汪汪的,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雾气,直勾勾瞟向几步开外那扇垂着湘妃竹帘的房门——正是她藏娇的香巢所在。
夜风愈发紧了,像浪荡子的手,撩拨着她鬓边散乱的青丝,拂过那泛着桃花色的腮帮子。
她裹紧了身上男人的袄子,身子往里缩了又缩,那对儿玲珑足尖却在冰冷的石地上蜷了又蜷,冻得实在受不住。
“大官人,”她声音带着点娇懒的鼻音,怯生生的,却又带着股子不容推拒的劲儿,“外头这贼风忒煞人,冻煞奴家了……不如……不如随奴家进房去暖暖身子?也好……也好将那画儿的事儿,细细地、分说明白……”
话未出口,那粉团似的脸蛋儿上,倒先飞起两片火烧云,艳得赛过三月桃花,在清冷冷的月色底下,像两盏勾魂的灯。
她像是生怕自己改了主意,也不等大官人应声,低了粉颈,把那件宽大的男人袄子裹得更紧了些,活像只受了惊吓的白蝶儿,挪动着那双冻得微微泛红的玉笋金莲,急急慌慌地伸出青葱玉指,挑起那湘妃竹帘,身子一扭,便钻了进去。
大官人眉头一挑,跟着走了进去。
这房儿不大,却收拾得极是齐整,透着一股子脂粉风流的气象。
一脚踏进来,便觉着暖烘烘、香喷喷的一股子甜腻暖香。
与外头那肃杀秋寒,真真是两个天地。
临窗摆着一张花梨木的书案,文房四宝列得整整齐齐,案头一只素胎青瓷瓶儿,里头懒洋洋地歪着几枝将败未败的晚菊,倒显出几分颓唐的美来。
靠墙是张螺钿镶嵌的梳妆台,菱花宝镜磨得锃亮,映得出人影儿,旁边散乱着几盒掀开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