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完林如海那番剖心沥胆的朝堂剖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嘴里更是发苦。
他捻着胡须,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自嘲道:
“唉,如海兄所言,真真是字字诛心,令人毛骨悚然!说来惭愧,愚兄不过是个挂名的闲差,领着份干饷,平日里不过是点卯应卯,看看邸报,管管些无关痛痒的宗族祭祀、府内杂务。”
“这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惊涛骇浪,虽有所闻,终究隔了一层皮,切身感受倒还浅些。倒是林兄你……”贾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真切的忧虑看向林如海:
“你那两淮盐政的位子,可是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等肥缺,也是天下第一等的火山口!如今”
“盐政?”林如海闻听此二字,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那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脸上,瞬间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他重重地、长长地又叹了口气,端起那早已凉透的残茶,也不管滋味如何,咕咚灌了一大口,像是在浇灭心头的焦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才涩声道:“进退不得,如坐针毡!这八个字,便是愚弟如今最真切的写照!”
“退?我林如海无路可退!官家许我重任,是恩典,也是枷锁。既已在这漩涡之中,便只有咬着牙,硬着头皮,唯有前行!是福是祸,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沉入深渊的绝望感。
贾政听得是心惊肉跳,看着老友那憔悴而刚硬的神色,竟是一句话也安慰不出来。
且说那大院内,暖风和煦,花香袭人,正是女儿家情思萌动的好时节。偏生被那两阕“西门大官人”的缠绵情词撩拨了心湖,众位金钗玉女,个个粉面含春,眼波流转间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或在花荫下,或在秋千旁,虽未明言,但彼此眼神交汇时,那点被词句勾起的、属于女儿家共有的隐秘遐思,便在无声的笑意和微红的脸颊间流转开来。
宝玉这厢,本是园中群芳环绕的凤凰,此刻却像个被遗忘的物件。望望这个不理,望望那个不回,再看几个姐妹凑在一处,低低笑语,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竟无一人像往常般留意他。宝玉顿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冷落与酸涩涌上心头,仿佛被抛在了一旁。
他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
可如今呢?满园子的姐姐妹妹,心思都叫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