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此番……为何突然要在北疆试行这‘粮饷折色’的新法?边军粮秣,向来由江南税粮支应,如今一概改征银钞,命边镇自行采买,下官……下官实在心中无底啊。”
说话的是孝州府粮捕通判孙璞,一个年约三旬、模样五旬的官员。他原是孝州通判,因得罪西梁王被贬,刘文清复出后,知道他钱谷刑名娴熟,便又将他调回来,协助知府专司粮饷、巡捕事宜。
孝州地处要冲,本是富庶之地。只是最近几年生灵涂炭,百废待兴。镇北王在收复孝州的捷报中,极力举荐刘文清出任孝州知府,称其“清直刚劲,可安反侧之地”;同时保举在屡立战功的青州卫指挥使林川,兼领新设的孝州卫指挥使。
这一文一武的任命,朝廷皆准。
然而,这安抚地方的担子还没挑稳,朝廷推行新政的消息便已送达。
刘文清转过身。
如今他年近六旬,一场重病之后,更显面容清癯。
他没有立刻回答孙璞,而是踱步到窗边,推开了木窗。
一股混合着泥土气息的春风涌入。
窗外,是刚刚摆脱战乱和疫情的孝州城。
一些百姓正在官府组织下清理街道,偶尔有商贩吆喝几声,但更多的,是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难民,聚集在街头巷尾,等待着官府的稀粥赈济。
“无底?”刘文清开口,“孙通判,你掌管钱粮刑名,依你之见,如今府库还有多少存粮?够这满城百姓和孝州卫将士支撑多久?”
孙璞略一沉吟,脸色更加凝重:“回禀大人,府库空得……几乎可以跑马了……”
刘文清皱起眉头。
孙璞继续道:“去岁秋税尽数被西梁叛军掠去,城中富户亦多遭洗劫。眼下这点粮食,还是林将军接济的军粮,加上从周边侥幸保全的乡堡紧急调运来的,若是精打细算,掺些麸糠野菜,恐怕……也难维持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刘文清轻轻重复了一句,“朝廷税粮和拨付,本是这孝州城续命的根基。如今一纸公文,命我等自行采买。听起来是给了方便,手中有银,何愁无粮?”
他转过身:“可这孝州刚经战乱,百业凋敝,商路梗阻,方圆百里,还有几家大粮商有足够的存粮?即便有,他们见我等急需,会按太平年景的官价卖给我们吗?朝廷这折色定下的银价,怕是比往年粮价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