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清楚,他不过是把本该被层层克扣的粮留了下来,把本该被私吞的钱分了一部分出去,做的不过是让大家能吃饱饭的小事。
从前在历史书里读“苛政猛于虎”
,却不知其真意。
直到穿越过来大半年,才慢慢摸清了现实的残酷……
农民种一亩地,要给地主交七成租子。
剩下的三成里,还得挤出钱来交官府的“人头税”
“田亩税”
“盐铁税”
……
遇上灾年颗粒无收,只能借高利贷。
而高昂的利滚利,只要借了就没有还上的可能,最后只能卖儿卖女抵账。
多少人家忙忙碌碌一整年,别说像现在这样领肉、领布,就连掺了沙子的杂粮都未必能管够,除夕夜里喝碗稀粥,就算是过年了。
如今在铁林谷,不过是按积分点年货,让大家过年能吃上肉,竟换来了这样掏心掏肺的感激。
只能说,不是他做得多好,是从前的日子太苦,苦到哪怕只有一点甜,就足以让人记一辈子。
风卷着雪沫子落在脸上,林川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
只是不忍看见有人在寒冬里冻饿而死,在战乱里颠沛流离。
……
晌午的时候,雪小了些。
阳光从云缝里透出来,照在雪上,亮得晃眼。
广场上的年货已经领了过半。
谷民们扛着肉、抱着布料,往家里走。
路上遇到认不认识的,都笑着打招呼。
“吃了吗?”
“还没呢,刚领年货。”
“你领了多少肉?”
“俺领了两斤,还换了块布!”
“今年能好好过个年了!”
坊市上,写对联、卖年货、扎灯笼的商贩也多了不少。
就连工坊区的空地上,一群工匠也正围着一堆树枝,手里拿着铁丝、彩纸,要扎“铁灯”
。
所谓铁灯,是工匠们的新花样。
用铁丝弯成圆框,外面糊上染了色的粗纸,里面点上蜡烛。
算不上精致,却是心意。
不知怎么了,往年的年关也从没这样过。
总想着做点什么,给铁林谷增添些喜庆的气氛。
厨房外,几十张桌子摆成数排。
妇人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着。
有人在包汤圆,有人在蒸黄米年糕,有人在准备糖糕点心,有人在包饺子,风里飘着甜的、咸的、香的味道,把寒冬的冷意都冲散了大半。
林大人说了,除夕到初一,铁林谷不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所有人连吃两天流水大席,会下厨的婆子妇人小媳妇们都来帮忙了。
如今铁林谷的谷民们天南海北都有,为了让大家能在铁林谷吃上家乡的味道,商事房月前就采购了年饭的各种材料,不管甜食咸食,不论什么做法,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就冲着这一点,哪个谷民不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
铁林谷的年关,从腊月廿八领年货起就裹着热乎气。
林川作为铁林谷的大当家和青州卫的指挥使,各种各样的热闹和琐碎也自然是躲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