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最奇怪的容器——装得下月光与尘埃,藏得住温柔与锋利。
前一秒因陌生人的善意红了眼眶,后一秒可能因一句话翻出十年前的旧账;明明害怕孤独,却总在人群里悄悄调小存在感。
所谓人性,大概就是这些‘说不通’的真实。”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摇摇欲坠,艾莉森的指尖冰凉,刚想划开通讯录,屏幕突然映出身后的影子——一个模糊的、带着围巾的轮廓。
她猛地回头,只有那截红蜡烛静静躺在木箱上,烛芯的青烟还没散尽。
“别找了。”
卢卡斯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带着雪粒般的凉意,“你知道我不会真的离开。”
艾莉森攥紧起身,木楼梯在脚下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十年前的血迹早已被岁月磨成浅褐色的印记,她盯着第三级台阶上的凹痕,那是当年膝盖磕出的伤口留下的永恒纪念。
可记忆突然跳转到另一个画面:卢卡斯背着她从阁楼跑下楼,羽绒服里塞满了她掉的毛线球,他的肩膀硌得她生疼,却暖得让她想哭。
“楼下的圣诞树还亮着。”
艾莉森的声音颤,她扶着积灰的栏杆往下走,“妈妈每年都留着你最爱的星星挂饰,说要等你回来亲手挂上。”
客厅的落地钟“当”
地敲了一声,十二点的钟声惊得壁炉里的火星噼啪作响。
圣诞树的彩灯忽明忽暗,树下摆着两只一模一样的长筒袜,一只绣着“a”
,一只绣着“l”
,袜口的绒毛都磨得亮了。
卢卡斯的影子投在圣诞树上,枝桠间的彩灯突然集体闪烁起来,照亮了茶几上的相框——十岁的艾莉森把脸埋在卢卡斯的围巾里,十三岁的卢卡斯举着摔裂的花瓶,笑得一脸心虚。
照片边缘的折痕里还卡着半片干枯的槲寄生,那是当年他们偷偷粘在门框上的“秘密武器”
。
“你总说我记仇。”
艾莉森拿起相框,指尖抚过照片里卢卡斯缺了颗牙的笑容,“可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的是把你忘了。”
厨房的橱柜突然“咔哒”
一声弹开,里面露出半盒没吃完的姜饼人,饼干上的糖霜已经融化成褐色的污渍。
艾莉森想起十年前那个平安夜,卢卡斯把最大的姜饼人塞给她,自己却啃着掉了胳膊的残次品,说这样显得他更有男子汉气概。
“其实那天我没生气。”
卢卡斯的声音混着壁炉里柴火的噼啪声,温柔得像要化在空气里,“你告诉爸爸也好,我推你下楼也罢,我们本来就该一起挨骂的。”
圣诞树顶端的星星突然熄灭,客厅陷入短暂的黑暗。
等彩灯再次亮起时,艾莉森看见长筒袜里多了枚生锈的弹珠——那是卢卡斯小时候最宝贝的玩具,当年他说要送给未来的“小英雄”
,结果却在争吵时狠狠砸向了她的房门。
“你看。”
艾莉森捏着弹珠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滚进围巾里,“我们就是这样,把温柔藏在刻薄里,把想念藏在记恨里。”
窗外的雪停了,第一缕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艾莉森仿佛看见卢卡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