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琉璃右臂与凹槽严丝合缝地嵌合,卢卡斯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猛地拽出,抛入了一个超越感官的维度。
不再是具体的信息传递,而是“体验”。
他“看”到了。
无垠的黑暗,并非空无,而是所有能量、物质、规则都已达到绝对均匀、死寂的终极状态——热寂。这是宇宙的终局,时间失去意义,万物归于永恒的、冰凉的平衡。这就是“熵增”的最终胜利,是观察者文明试图对抗却最终承认的、几乎不可逆转的宿命。
但在这片死寂的黑暗背景上,他“感知”到了一些……“疤痕”。一些极细微的、用任何已知物理量都难以描述的“褶皱”或“涟漪”。它们仿佛是终极虚无中尚未完全抚平的“凸起”,是绝对平坦上的瑕疵。观察者文明穷尽所有手段,只能勉强推断出,这些“疤痕”可能是在难以想象的久远时代之前,某种宇宙尺度的“巨变”留下的痕迹。它们像是……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痂,暗示着在当前的宇宙轮回之前,或许还存在过其他的“状态”或“事件”。
这就是“终末之源的观测数据”——一幅令人绝望的宇宙终极图景,以及一些模糊到几乎无法验证的古老遗迹。
紧接着,那“危险的猜想”涌入他的意识。
观察者文明提出:既然热寂是熵增的终点,是秩序的彻底消散,那么,是否存在一种可能性,在绝对的混沌与虚无中,由于量子涨落或某种更基础的、未知的机制,会偶然地、极小概率地“孕育”出一个全新的、初始的“奇点”?一个包含着无限可能性的、全新的“宇宙种子”?
而这个从终极虚无中诞生的“奇点”,其本质,或许并非纯粹的能量或物质,而是……规则的最初雏形。它是秩序的绝对起点,是下一次宇宙大爆炸的源头,是新一轮时间与空间的的开端。
“平衡”的真正终极目标,或许并非仅仅是在当前宇宙内维持存在的“暂歇”,而是……设法在当前的宇宙轮回走向热寂的过程中,保存自身的存在印记,并主动“催化”或“引导”那个从虚无中诞生的新“奇点”,使其在爆发时,能够继承旧宇宙的某些“信息”(比如,观察者文明的存在记录,或者,他们定义的“平衡”法则)。
换句话说,这不是对抗死亡,而是试图在死亡的尸骸上,播下让自身记忆在新生命中重生的种子。这是一种超越了生存的、“遗传”式的延续妄想。
然而,猜想中充满了警告:这个过程的能量和规则层级高到无法想象,成功率极低。更可怕的是,那个从虚无中诞生的“奇点”,其性质是完全未知的。试图干预它,就像一只蝼蚁试图去塑造一颗即将爆炸的恒星,最大的可能不是成功,而是被诞生之初的、最狂暴的规则创造之力彻底湮灭,连印记都无法留下。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导致新宇宙的规则基础极不稳定。
“平衡的代价”,不仅在于在当前宇宙中如履薄冰地维持存在,更在于若想尝试“超脱”,将面对的是宇宙生灭层面的巨大风险。观察者文明自身,似乎就止步于这个猜想,未能付诸实践——或者说,他们可能尝试了,而眼前的废墟,就是失败的证据。
信息流结束。
卢卡斯猛地抽回手臂,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息,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