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里盛着阳光:“你们娘俩,就是会疼人。”
下午,厨房飘着椰香。妈妈把椰果剥成丝,小满在旁边递碗,爸爸烧火。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脸上红扑扑的。“去年你说椰丝羹太甜,”他用木勺搅了搅,“今年少放了两勺糖。”
“没甜。”小满舀起一勺吹了吹,“刚好。”
暮色漫进厨房时,三人坐在廊下喝椰丝羹。海风裹着咸湿的潮气吹进来,吹得竹帘沙沙响。小满望着院角那株椰苗——它比春天又高了半尺,新叶在晚风中摇晃,叶尖挂着颗水珠,折射出夕阳的金芒。
“阿爸,”她突然说,“椰苗什么时候能结果?”
爸爸放下碗,指节抵着下巴。“等它再抽五茬叶,”他说,“等你妈妈的围巾织完第四条,等你学会骑自行车绕着它转三圈……”
“那得等好久!”小满皱起鼻子。
“不久。”妈妈舀起一勺羹,吹了吹喂进她嘴里,“你看,昨天刚给它施了肥,今天就冒了新芽;前儿个你还担心它被鸟啄了叶,今儿个它倒长得更精神了。”她伸手抹掉小满嘴角的羹渍,“春天不是等来的,是咱们和它一起长的。”
夜渐深,蝉鸣弱了些。小满躺在竹床上,听着爸妈在院里收拾渔具的声音。风穿过椰苗梢,带来若有若无的甜——是远处的栀子开了,是晒在竹匾的椰丝香了,是妈妈煮的椰丝羹余温还在。
她翻身时,摸到枕头下的贝壳——是爸爸下午从海边捡的,扇形的,边缘泛着珍珠白。贝壳内侧用小刀刻着行小字:“阿满的夏天”。
月光漫进窗户,落在院角的椰苗上。新叶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叶尖的水珠落进泥土,溅起星子似的光。小满忽然想起春天时,妈妈说的那句话——“春天是风里长出来的,是咱们一起种出来的。”
此刻的夏天,大概也是这样吧。
是椰苗抽芽时“咔”的轻响,是麻绳勒进树皮时浅浅的痕,是爸爸的旧衬衫蹭过她鼻尖的痒,是妈妈的椰丝羹在锅里滚出的泡。它在每一次“今天”里生长,在每一声“明天”里沉淀,像妈妈织的围巾,越织越厚,越织越暖。
而风里已经有了秋的消息。
小满枕边的贝壳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边缘被她翻来覆去地摩挲得发亮。那行“阿满的夏天”刻痕很浅,像爸爸用指甲轻轻划的,却在夜色里泛着温柔的光。她翻了个身,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响动——是爸爸在给渔船刷桐油,刷子蘸着木油,“吱呀吱呀”地抹过船板;是妈妈在整理晒干的椰丝,竹筛子磕在石墙上,“咔嗒咔嗒”地响。
风从窗棂缝里钻进来,裹着椰丝的甜香,还有院角椰苗新抽叶的青涩味。小满迷迷糊糊地想,这味道和春天的酒酿圆子好像啊——都是甜丝丝的,带着点清冽的腥,像把整个海都煮进了碗里。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海蝴蝶,翅膀薄得像椰苗的新叶,停在最高的叶尖上。风一吹,她就跟着叶子摇晃,往下看,能看见爸爸在给椰苗绑麻绳,妈妈在煮椰丝羹,蒸汽把他们的身影都揉成了暖融融的雾。那只花斑海鸟又飞来了,嘴里衔着颗椰果,轻轻放在她脚边——是早上被风吹落的那一颗,壳上的血珠已经干了,像朵褪色的小红花。
“阿满?”妈妈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该起了,今天要去晒椰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