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王磊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因光线变化收缩成竖缝,像沙漠中的蜥蜴。他看着自己的螯状爪,爪尖无意识地划过观察舱的内壁,留下三道浅痕——但下一秒,爪尖的硅膜突然分泌出修复液,将划痕填补如初。“我……还是人吗?”他的声音沙哑,喉咙里似乎卡着什么,“这爪子,这些鳞……我照镜子时,认不出自己。”
诸葛青阳的《大同鼎》纹身轻轻发烫。他想起第四百四十六章飞天城建图测试时,胚胎蚕丝层上的“人性印记”——原来技术的突破永远伴随着对“自我”的拷问,而身体改造的终极难题,从来不是生理适应,而是心理认同。
医疗中心的心理治疗室飘着淡淡的艾草香。苏晴将全息投影仪的光圈调至“柔和模式”,墙面瞬间浮现出地球江南水乡的场景:乌篷船在运河上摇曳,两岸的芦苇荡里传出蝉鸣,远处的石桥下,一群人正抬着龙舟往水边走——鼓点声、号子声、孩童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像温暖的潮水漫过治疗室的每个角落。
“这是未被选者记忆库里的‘端午龙舟’影像。”苏晴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青瓷片,那是陈墨特意为她找来的唐代“龙舟纹碗”残片,“釉下数据链显示,这段记忆的情感强度达到9.2分(满分10分),是所有传统文化影像中最能唤起‘归属感’的片段。”她看向坐在治疗椅上的张岚——这位34岁的志愿者改造后出现了严重的认知混乱,有时会对着镜子喊“怪物”,甚至试图用螯状爪划伤自己。
张岚的改造比王磊更彻底:她的双腿变成了类似章鱼触手的形态,皮肤下的色素细胞能模拟周围环境的颜色,这是为适应沙漠穹顶的流沙环境设计的“地形伪装系统”。但此刻,她的触手紧紧蜷缩在椅腿旁,皮肤呈现出紧张的灰黑色,与墙面影像里的鲜亮色彩形成刺眼的对比。“我不要看这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触手尖端的吸盘无意识地吸附在金属椅腿上,留下一圈圈白色的印记,“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鳞爪人’,不是‘地球人’了。”
“但你的大脑海马体里,还留着二十年前的端午记忆。”苏晴调出张岚的脑部扫描图——图中,与“端午”相关的神经元集群呈休眠状态,而改造后新增的“鳞爪运动神经元”则异常活跃,两者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记忆锚点技术,就是用这段影像做‘钥匙’,打开那道墙。”她按下投影仪的“增强键”,龙舟影像突然放大,鼓手的脸清晰起来——那是张岚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穿着蓝色的粗布褂子,额头上渗着汗珠,鼓槌落下时,肌肉的线条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张岚的触手猛地一颤。灰黑色的皮肤泛起淡粉色的涟漪,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鼓手:“爸……”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去世那年,我才12岁,也是这样的夏天,他带我去看龙舟……”眼泪突然从眼角滑落,砸在治疗椅的扶手上,“我记得他说,‘划龙舟要齐心,人这辈子,也得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将艾草香的浓度调浓了些。她知道,记忆锚点的关键不是“灌输”,而是“唤醒”——那些被改造者视为“过去”的文化身份,从来不是负担,而是支撑他们走过心理迷宫的拐杖。就像诸葛亮意识体在赤晶石策里写的:“基因可改,文脉难断;鳞爪为器,心为舟楫。”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