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惊西变
邺城之外,燕军连营数十里,旌旗如林,甲胄映日,肃杀之气冲霄汉。
经过连月血战,这座冉魏的都城,已是千疮百孔。
城墙多处坍塌,以夯土和尸骸勉强填补,黑褐色的血污,浸透了每一块墙砖。
护城河早已被填平,河床里堆积着,双方将士破碎的兵器。
朽烂的尸骨,引来成群的乌鸦,出不祥的啼叫。
中军大帐,气氛却与外界的酷烈搏杀,截然不同。
帐内燃着,淡淡的宁神香,陈设简洁而有序。
一面巨大的邺城及周边地形沙盘,占据中央。
其上插满了,代表燕军包围序列的细小蓝旗。
已将代表邺城的红点,围得水泄不通,慕容恪正立于沙盘前。
他身披一袭玄色常服,未着甲胄,身姿挺拔如松。
面容略显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冷静如寒潭。
倒映着沙盘上,山川城池的微缩光影。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沙盘上,标注的几处关键缺口。
那里是燕军,下一次重点突击的方向,也是冉闵可能垂死反扑的要点。
“禀王爷!”
一名传令官疾步入帐,单膝跪地。
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龙城八百里加急军报!”
慕容恪头也未抬,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上的一处瓮城结构:“讲。”
“伪秦天王苻生,尽关中丁壮,号称百万。”
“御驾亲征,兵锋直指…直指我大燕龙城!”
传令官的声音落下,帐中侍立的几名高级将领,骚动了一下。
如慕容泓、悦绾等,无不脸色微变,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一向沉稳的慕容恪,抚触沙盘边缘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帐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剩下宁神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百万大军?御驾亲征?直扑龙城?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即便深知苻生疯癫,也明白所谓“百万”
必有水分。
但关中前秦的战争潜力,依然不容小觑。
尤其是指向龙城,大燕的起家之地,宗庙所在,象征意义极其重大!
一旦有失,国本动摇!
慕容恪缓缓直起身,接过那封,染着汗渍和尘土的急报。
他展开细看,字迹是兄长慕容俊亲笔,带着明显的焦虑和惊怒。
详细叙述了,来自关中细作的情报,苻生如何残暴征…
大军如何混乱却又庞大、路线如何直指幽燕…
信末,是慕容俊近乎恳求的催促,望他做决断,或回援,或破敌。
慕容恪看完,将急报轻轻放在沙盘边缘,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
但他周身的气场,已然从全神贯注于邺城的凝练…
变得如同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却又面临着,瞄准何处靶心的巨大困惑。
“苻生…疯矣。”
他轻轻吐出四个字,语气平淡。
却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而非感慨。
这疯狂的举动,完全违背了,任何军事常理和政治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