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的空气永远裹着热辣油香和人声鼎沸的麻辣味儿。雷宜雨站在长江支付顶楼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烟没点,目光却像熨斗,细细捋过楼下那条被他从泥泞混沌里一点点熨烫成金砖铺地的老街。
“智能摊车主基金”的红火劲儿隔着几十层楼都灼人。三轮小车新刷的“长江蓝”亮得晃眼,码垛机轻快地搬运货物,小喇叭里循环播放着“长江付,生意富”的洗脑调子。瘦猴顶着个鸡窝头凑过来,鼻尖几乎要蹭到玻璃上,啧啧出声:“宜雨哥,瞅见没?楼下那帮小老板,靠着咱的基金和扫码枪,这精气神儿,啧,比新姑爷上门还抖擞!贷款余额蹭蹭往上蹦,眼瞅着破三亿五了!乖乖,汉正街变成印钞街了!”
他嗓门大,话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撞出回音,把正凝神盯笔记本屏幕的苏采薇惊得指尖一顿。“瘦猴,再往玻璃上贴,保洁该找你拼命了。”她没抬头,声音清清冷冷的,带了点调侃,顺手把一份刚印出来的数据报告递给雷宜雨,“活动数据峰值,用户绑定转化率比预期高了17.8个点。”
雷宜雨接过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报告,没看数字,倒是苏采薇那半句调侃让他嘴角自然就弯了弯,窗外那些喧嚣、生机勃勃的景象落在他深潭似的眼底,激起一丝真实的暖意。
“光景是真好。”他轻声道,“可惜啊,林子大了,飞进来的鸟雀就杂了。”话是感慨,语气却稳得像磐石。他话音刚落,厚重的大门就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门口出现的不是外人,是赵三强。这向来虎虎生风的汉子,此刻身体绷得笔直,神色里混合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生怕惊扰了什么:
“雷总……铁柱叔他们……到了。在楼下博物馆门外。”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雷宜雨眼神倏地一沉,将手中的报告轻轻搁在光滑如镜的办公桌上,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走吧,”他声音不大,却像有某种力量将方才室内轻松的氛围彻底压了下去,“该给一个时代……画个句号了。”瘦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连苏采薇也合上了笔记本,眼神带着无声的询问看向雷宜雨。后者只微微颔首,三人便不再言语,一同离开了这片看得见繁华的顶楼高地,朝着那个存放着过去荣光与血泪的地下走去——汉正街经贸博物馆。
博物馆深处恒温恒湿的空间,滤掉了外街所有的市井嘈杂。空气干净得仿佛能听到历史尘埃落定的叹息声。明亮的光束精准地打在展柜中那些斑驳的老物件上:几本皱巴巴的个体户营业执照,一副染着洗不掉油污的旧扁担,一个算盘珠子磨得溜圆的旧算盘……无声诉说着汉正街最初的草莽与艰辛。
今天的主角,却不在展柜里,而是立在博物馆特意开辟出的中央圆形下沉广场——安保一区的几十条汉子,清一色极短的寸头,熨烫得服服帖帖的深色制服,身姿笔挺如标枪,眼神锐利得像刚出鞘的刀子。他们围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罩。罩子里面,一件截然不同的物件静静陈列着:一根乌沉沉、带着无数细微划痕和凹陷的长柄防暴钢叉——那便是曾让江城所有地下角落闻风丧胆的“权杖”。
它旁边,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一支同样陈列在玻璃基座上、却崭新得多也纤细得多的第一代无线扫码枪,枪身锃亮的黑色哑光质感反射着头顶冷冽的光芒。
“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