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得像淬了火的铁块。汉南总厂后方新启用的特种材料临时实验车间里,灯火刺破黑暗,机器的嗡鸣低沉而恒定,空气里悬浮着金属粉末特有的、略带腥气的颗粒感,每一次呼吸都能尝到一丝干燥的铁锈味。几只硕大的工业风扇徒劳地搅动着凝固的空气,吹起的汗珠砸在滚烫的台面上,“滋啦”一声轻响就化成了蒸汽。
巨大的手套操作箱前,老吴额头汗珠汇聚成溪,顺着布满油污的橘红色工作服前襟流淌而下。操作箱内,几台小型高能球磨机正疯狂旋转,里面装着从不同替代渠道紧急拼凑来的不同批次钛、铪粉末原料。
“小雷老板给的时限,死线!三天!三天!”徐汉卿的声音像一根绷紧的钢丝,隔着厚厚的观察玻璃,他那张清癯的脸上罕见地蒙着层红晕,“差万分之一,涂层附着力就不够!动平衡过载,徐工那伺服主轴一准炸给你看!老吴,你可是拍过胸脯的!”
“我拍的胸脯,它自己认账?”老吴没好气地回呛一句,布满老茧的手丝毫不抖地操作着机械臂,精确地调整着一组球磨参数,头也不抬地吼,“材料学是磨出来的!精度不是靠嗓门吹出来的!让后面排队的那群小崽子把分筛好的二批次粉重新过激光粒度仪去!要快!”他身后,江城工业技校选拔出的十几个年轻面孔,正穿着大几号的工作服,在各自的岗位上手脚不停,有的搬运,有的盯着监控屏,眼中虽有初遇硬仗的青涩,动作却竭力透着股专注的麻利劲儿。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学徒正手脚麻利地在筛网前操作,一抬头看见雷宜雨带着夜风悄无声息地立在车间中央的高台栏杆处,目光沉沉地扫过这片热火朝天的战场,学徒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地停滞了一下,差点被筛网夹了手,脸刷地红了。
雷宜雨注意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视线在学徒脸上停顿半秒,没说话,只是缓步沿着狭窄的扶梯走了下来,站到老吴的操作台旁。
“老吴,老徐,”雷宜雨的声音不高,却被机器声衬得份量十足,压过了燥热,“别光顾着硬碰硬。小雷老板不是说过么?江城工匠的根子,在‘巧劲’。”他微微俯身,手指隔着观察窗玻璃,指向球磨机内部剧烈碰撞的金属粉末,“加少量预氧化铈粉进去试试?微量。”
徐汉卿一怔,老吴那双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的眉毛也立刻拧了起来,像两条盘踞的蚯蚓。“加铈粉?”徐汉卿迅速在脑中过公式,“理论上…氧化铈可以起到弥散强化和界面钝化的作用,降低界面能?但同时可能影响最后的涂层硬度……”
“就试一下。老徐你算临界值。”雷宜雨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西格玛他们懂规矩,懂钱,懂怎么挥着棒子要挟,但他们不懂,江城老师傅传下来的老方子,有时候就是比高精尖的洋机器,快上那么一线。”他的话像一块冰投入焦灼的油锅,激起点点涟漪。
没有任何拖延,新的指令立刻被传达下去。一罐经过精确计量的淡黄色氧化铈粉被送入操作箱。机器重新轰鸣。高台上,雷宜雨的身影重新融回昏暗的灯光里,像一尊不动如山的守夜神。下方车间里,汗水与时间的赛跑,再次踩下了极限加速的油门。
汉南产业园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却是一片诡异的高压寂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城凌晨两点依旧未眠的稀稀落落灯火。苏采薇立在屏幕墙前,墙上一条最新的财经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