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静安在仓房里写小说,已经九点半,她站起来休息一下。
正房里透着灯光,二平和孩子们正要睡下。
雨丝细细密密,层层叠叠地落下来,好像落下一座山峦,又好像落下一张网,任你怎么走,都走不出这张网。
静安想给自己的小说起个标题,《让人迷失的网》?还是《迷失的网》?
在雨中走了片刻,衣服有些潮湿,头发也湿漉漉的,连鼻尖都落了几颗雨珠,她在等侯东来的电话。
电话终于响了起来,二平在屋里叫静安,静安开门进屋,抓起电话。
一旁,二平嘲笑她:“等这电话等一天了吧?”
静安笑而不语,听到话筒里,传来侯东来特有的带点磁性的声音:“还没睡呢?”
静安说:“能睡这么早吗?再说,等你电话呢。今天忙不忙?”
侯东来说:“忙,家里外面都忙。”
静安说:“修路顺利吧?”
侯东来说:“哪有顺利的事儿——”
村子里修路,有一段山路是石头路,需要炸药,今天两个农民被炸伤,整个下午,侯东来一直陪在医院跑前跑后,安排各种事情。
不知道谁给报社打了电话,有两个记者去医院,要采访这件事。侯东来挡开了他们。这种事情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侯东来没跟静安说这件事,不想让静安担心。
静安说:“家里忙什么呀?”
侯东来说:“岳母家的房子被撞了,一个拉货的马车,从她房子门前过,把院墙撞塌了一块——”
静安连忙问:“有没有伤着谁?”
侯东来说:“没伤着谁,当时孩子上学,我岳母出去买菜,都没在家,我找人修院墙——”
静安说:“马车惹完祸,就跑了?”
侯东来说:“没用他们修,一个赶马车的有啥钱,我自己花钱找人,垒上墙就得了,省事——”
侯东来遇到事情,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揪着一件事不放,尤其不会惹是生非。
他更不会无中生有。
也许,就是这一点,最打动静安吧。他是一个平事儿的人,不是一个挑事儿的人。
静安想,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从政吧,能给老百姓办点实事儿。
第一次见到侯东来,是在医院里,看到他在窗前抽烟。或者说是在沉思,在琢磨事儿。
第二次还是在医院里,侯东来帮她拿主意。
第三次,在宾馆会议室,老胡嚣张跋扈,无理取闹,换了房间。侯东来第二天知道这件事,却一笑置之。
侯东来说话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性格沉稳,内敛,显得胸有成竹。
这些,都给静安踏实,稳妥,可靠的一种感觉。
侯东来见她没说话,就轻声地问:“忙啥呢?看自考的书呢?”
静安说:“看自考的书能熬到这个时候吗?看一会儿就困了,我写小说呢。”
侯东来问:“参加比赛的小说?”
静安说:“嗯,打算写个中篇,我还从来没写过,写到2万字就行。”
侯东来说:“慢慢写,别着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我不像你们女人心细,你不说,我就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