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废墟上种下种子的陈怀安,看到了那个在沧波中摇响铜铃的林昭棠,看到了那个在矿井下点燃抗争之火的沈砚秋……他们的面孔与此刻山洞里这些疲惫、悲伤却依然顽强求生的人们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但刍狗,从未停止过挣扎,从未放弃过寻找那一线微光。
这书本,不就是那线微光吗?它记录着苦难,更记录着在苦难中迸发的不屈与智慧。它本身就是希望的证明——证明无论遭遇什么,文明的记忆、抗争的精神、生命的韧性,总会以某种方式传承下来。
二、新生
后半夜,山洞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
是那位一直昏迷的、大康的母亲。老人年纪大了,经历地道里的折磨和丧媳之痛,已是油尽灯枯。她醒了过来,呼吸急促,抓着儿子的手,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流下。
“……康儿……媳妇……她……”老人气息微弱。
大康终于抬起头,看着母亲,这个沉默的汉子,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娘……她……她走了……为了孩子……”
老人颤抖着手,抚摸着儿子的脸,又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山洞里其他蜷缩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顾清欢手中那本摊开的残卷上,仿佛明白了什么。
“……根……不能断……”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重复着与顾清欢奶奶相似的嘱托,“……带着……孩子……活下……去……像……像书里那些人……一样……”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闭上了眼睛。
一夜之间,失去两位至亲。大康跪在母亲和妻子之间,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低沉的、被极力压抑的呜咽。
这压抑的悲声,在山洞里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没有人去安慰,因为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只有默默的陪伴,和无言的哀悼。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悲伤与死寂之中,一个细微的、却充满生命力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啼哭!
新生儿响亮的、不屈不挠的啼哭!
大康猛地抬起头!只见他身边,那位一直在帮忙照顾孕妇、略懂接生的老太太,正用破布包裹着一个浑身皱红、正奋力舞动小手小脚、放声大哭的婴儿!
孩子出生了!
在地道毒气的侵袭、母亲牺牲的悲痛、长途跋涉的艰辛之后,这个承载着母亲全部希望与生命的孩子,竟然顽强地、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山洞里,降临到了这个人世!
“是个带把儿的!母子……不,孩子平安!”接生的老太太声音带着哽咽和一丝欣慰。
大康看着那个哭声响亮的孩子,看着他与妻子依稀相似的眉眼,巨大的悲痛与初为人父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又不敢去碰触那娇嫩的生命。
顾清欢看着这一幕,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想起了孕妇临终前“向阳”的期盼。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大康身边,轻声道:“大哥,嫂子给他取了名字……叫向阳。”
“向阳……”大康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从中汲取到了某种力量。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在啼哭的、温热的小生命,抱在了自己宽阔却颤抖的怀里。